荔枝红尘里的生存术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看《长安的荔枝》感叹人情世故。】长安城的晨雾未散,郑平安已对镜理好衣冠。镜中人嘴角含笑,眼角却刻着昨夜未眠的倦痕。他想起年少时读圣贤书,最鄙薄曲意逢迎之辈;如今自己却成了长安官场最玲珑的“应声虫”,连右相新纳美妾的胭脂色都能夸出三句不重样的谀辞。荔枝转运的差事落在他襟兄弟李善德头上时,郑平安只暗自庆幸:那傻直的技术小吏,终究替自己挡了这遭生死劫。
岭南荔枝入长安,五千余里三日鲜。这桩差事背后暗涌的,何止是贵妃的馋涎?分明是左相与右相两股势力的角力场。郑平安奉左相之命南下,表面查右相敛财罪证,暗里却织就一张求生网—与胡商周旋时故意错引成语逗笑众人,同岭南官吏宴饮时装醉探听秘闻,就连空浪坊坊主云清赠他的那枚竹符,也被他盘出了温润包浆。每一步,皆是精心计算的生存艺术。
李善德在驿站昏黄灯下演算荔枝保鲜之法,郑平安却在宴席间为刺史斟满西域葡萄酒。技术官员的命脉系于冰瓮竹筒,而郑平安的生机藏在举杯的弧度与奉承的话术里。当李善德为驿站克扣预算焦头烂额时,郑平安轻飘飘一句“此等琐事何劳李监事”,便用通关符牒换来胡商的鼎力相助。户部小吏那句“流程是弱者才要遵循的规矩”,在他手中化作通行四方的金钥。
世人只见李善德运荔的九死一生,却不知郑平安的八面玲珑同样浸透血泪。那年他初入仕途,因耿直谏言被贬岭南瘴疠之地,幼子夭折于南迁途中。重返长安时他彻夜磨镜,终于将骨子里的棱角磨成圆滑的光泽。如今他拍马屁时有多娴熟,当年抱子尸身痛哭时就有多绝望。剧中他醉后跳起胡旋舞的癫狂,何尝不是对命运的悲怆嘲讽?
荔枝抵京那日,李善德瘫坐城门外,官袍下是刑杖留下的斑驳血痕。郑平安却捧着冰鉴立于左相身侧,笑看鲜荔呈入宫闱。圣人的赏赐如雨落下时,他忽然想起岭南峒女阿僮的话:“你们长安人把活路走成死路,又把死路走成活路。”这话如荔枝核般卡在他喉间—李善德以技术破死局是壮烈,他靠人情钻缝隙何尝不是悲凉?
长安城的生存法则从未改变。千年后写字楼里的年轻人,依然在重复郑平安的困境:棱角被kpi磨平,清高被房贷压垮,最终学会用笑声包裹叹息,将理想典当给奶粉钱。当我们在视频会议里熟练夸赞领导的ppt时,谁还记得那个宁折不弯的自己?老吏杜子美的叹息穿透时空:“做官之道,其实就三字:和光同尘。”
暮色中的郑平安又站回镜前。镜中人的笑容无懈可击,眼底却浮起李善德运送荔枝的身影—那么笨拙,又那么耀眼。他忽然扯散端正的衣冠,任酒水浸透绣着缠枝莲的锦袍。满室寂静中,一粒荔枝滚落脚边,红艳如初入长安时他胸口灼烧的热血。
红尘驿站里,
鲜荔裹冰终化水,
少年傲骨碾作尘,
唯有铜镜照故人。
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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