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悖论［征文］

雨荷梦晓

那个冬季，好冷，好漫长……。一个人远离家乡，远离所有的亲人、朋友；爱情的绝望、无奈；前途的黯淡、渺茫；人事上的挫折；环境的偏僻、闭塞；生活的不便……，自己被锁在了痛苦的囚笼里，没有一点生机，一点活力。
　　唯一能互相支撑度过艰难岁月的室友也调走了，偌大的空间只剩下我一人，空虚而又茫然。临走时，她留给我一盆吊兰，一本书。
　　这盆吊兰成了我唯一的伴。只有它还有一点绿意，一点生机。每天清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长了没有。可那是严冬呀，叶片始终是黄黄的，蔫蔫地垂着脑袋，看不出一点点内在的活力。许是寻找一种精神寄托吧，每天痴痴地、执着地给它补充营养：维C、阿斯匹林、蛋壳、茶叶渣……，可总也看不出一点点生长的迹象。我的心失望得痛了，我只有这一盆绿色了呀！在严冬里，人疲惫、倦怠、麻木，机械地过着一种程式化的生活，上班、下班。连吃饭都成了一种厌倦，没有心情去做，常整天食不知味地啃饼干。常呆呆地望着那盆吊兰，呆呆地想着心事，难道它也有什么痛苦吗？为什么总那样垂头丧气呢？甚至懒得去想办法排遣自己的痛苦，只是极为茫然地守着一份枯寂的空虚……
　　终于等来了春天！吊兰开始复苏了，叶片渐渐变得苍翠、有生机了。我的心也从那种冬眠、蛰居的状态中慢慢苏醒，生命力一点点萌芽、延伸。极为认真地去读那本书，回味着友人的话：“体味一种博大、精湛，或许能帮你摆脱一些寂寞、空虚的感觉。”在书中找到了一个广阔的世界，使自己很久以来一直模模糊糊的愿望变得明确起来，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每天带着一种惊喜的心情看着吊兰抽出嫩芽，葱绿、茂盛，感受着那种勃发的生机，接受着一种洗礼。有了一屋子的苍翠浓郁的绿，也就有了盈满胸臆的生机盎然。
　　开始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给自己一个坚定的奋斗目标，把往事埋葬，不再计较眼前的得失，找回曾经失落的友谊，找回曾经的那种小女孩的纯真、快乐的情怀，认真地过好眼前的一份生活……于是，我的生活充实、丰富起来。沉迷在书的境界里，一代代古今中外的哲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走进我的世界，伴我孤独的长夜；累了、闷了就写信、读信，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户，不时有清新的风吹入，给我信心、勇气、安慰，不再与世隔绝。我给自己布置一个舒适、温馨的小窝，把一日三餐也变成一种享受，认真地调出一道道美味佳肴，享受生活……独居一室的日子也就过得极有滋味了。
　　生命中又重新有了五彩缤纷的色调，有了跳动的音符，我同那盆吊兰一起，终于走出了那个长长的冬季！天这样蓝，水这样绿，我这才明白，安宁、美好的生活在于你自己怎样去创造、安排。

  ——这是若干年前的一篇旧文，也是我发表的第一篇“豆腐干”。之所以先贴出这段，是因为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读书时光，也是我读书生涯甚至可以说生命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在那之后，书越读越多，却渐渐失去了读书的乐趣，找不到对书的感觉。现在，最怕被问的大概就是“你最喜欢什么书？”放在从前，可以忙不迭地说出一串一串，喜爱得实在是太多；现在，却常常要愣很久，都不过尔尔呀，哪本才算是最爱呢？
  看到园地的征文，突然很想写写自己的读书经历，这算个引子吧。自己很是懒散，一时想起来要写，说不定过下又不想动笔了，所以先贴出一些，可以逼着自己完篇。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违规？征文是不是一定要贴完篇的？

benchren

若干前的“引子”都这样精彩，这一系列尚未动笔（或完结）的部分肯定更精彩。

雨荷梦晓

引用第1楼benchren于2008-05-10 22:22发表的 :
若干前的“引子”都这样精彩，这一系列尚未动笔（或完结）的部分肯定更精彩。

承蒙夸奖，很是赧颜呢……
如果说若干年前的文笔还略有可夸之处（其实也很稚嫩），现在反而大不如前，笔下越来越枯、越来越涩，再想想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愧甚，愧甚！这正是我想写这个帖子的初衷。
应该说，我给家人、亲戚、朋友以及乡人留下的印象，第一，是个“神童”；第二，是个书痴，书虫。
我启蒙很早。现在回想起来，不禁为我的童年一叹。曾经戏言，我似乎错失了所有成长的季节，童年、少年、青年……直到成年，才算是同步了。戏言中却也不无辛酸。我的人生脚步总是提前迈了那么一步。
我的童年（姑且称之为“童年”吧，尽管是那么短暂）是在识文断字中度过的。那会儿家庭成份差，同样出工，父母的劳动计工分少，所以，每每到年底，我家都要“超支”，留在我记忆中的印象便是，快过年时，家中养的猪被生产队拉走，说是抵“超支款”，让我很是伤心。这样，父母要额外付出很多劳动才能勉强支撑温饱，根本没有工夫管孩子，哥哥被送到外婆家寄养，我则跟着爷爷。同样，像我们这样出身的孩子，没什么玩伴。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我和哥哥去几里外的代销店买东西，被邻村一群孩子追着骂“地主”，我俩愤愤地捡了一些石头埋在篮子里，准备如果回来时他们再骂，就拼命。这也是当时幼小心灵的一点血性吧，幸而，那群孩子没再惹我们。
欧阳修的母亲“画荻教字”，我的识字亦是如此，只不过，教我的是爷爷，我也无法望欧阳修之项背。爷爷年轻时，也算是锦衣玉食过的，在家读了多年的私塾，是农村少有的读书人。那时的我大概只有三岁。
闲来无事，爷爷便教我认字。用树枝在地上写一个字，认会了抹去，再写来，再认。这一认字活动，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极大的快乐和满足。正是在爷爷教我的过程中，我隐隐然有了骄傲和虚荣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邻居的女孩和我同时认字，每每一个字，写一遍我即能认得，她却四五遍仍不识。那时，有一种猛然发现自己的感觉：“咦，原来自己这么聪明啊。”家中每每有客人来时，我自然毫不怯场地表演，背诗、认字、写拼音、做数学题……在得到一连串的夸奖后，充满了自豪和成就感。这就是我童年最快乐的记忆了。
粗通文字之后，自然就有了阅读的渴望，然而，到哪找书来看呢？惟一的读物却是过春节时家家户户贴的春联，走亲串友时，将沿途每户人家贴的春联都认过一遍再走。
五岁时，我便进了小学。农村学校，没有现在这样严格地要几岁几岁才能上学的要求。父母也没有想过让我那么早上学，但经不住我缠，塞给我一块钱，要我自己去报名。在他们想来，我肯定是报不上名。哥哥牵着我的手去学校，老师很是惊奇，没见过两个小孩自己跑来报名的。他带点玩笑的口吻，说打几个谜语让我猜，猜中了就让我报名。老师没想到，我轻易就猜中了，他也没法食言。那时，班上甚至还有九岁、十岁的孩子。我的人生历程也就这样被步步提前了，起因却是识字。

风云007

我的人生脚步总是提前迈了那么一步。 五岁时，我便进了小学。

雨mm上学真是早，我八岁还不懂事呢！八岁才开始上学，老感觉父亲这么晚才送我到学校，早让我到学校，我就可以早懂事~~

现在的孩子懂事也早多了，可惜除非有点门道，否则想早入学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还是感到自己“总是慢了一拍”，上学的晚，身体似乎发育的也晚，现在的孩子十五六就长成全身了，我到了大学还长了几厘米呢，哎，时代不同了，没法比了。

雨mm的文章好像还只是开头，还有后续的哈~~

雨荷梦晓

这些日子电脑故障，上不了网。折腾电脑弄得心情极为沮丧！写文章的心情也被败坏了，咳……
谢谢风云版主的鼓励，因为自己承诺了要写完，还是勉力来写吧。
那个年代，最初的阅读实际上就是由语文课本而来。通常，语文课本一拿到手，就会先通读一遍。也因为这，第一次被老师打手心。这是个代课老师，临时来代一次课，她讲课的内容自己已然看熟，懒得再听，就不停地翻做后面的习题，被老师以不专心听讲为由狠狠地打了顿手心。班主任老师很宠我的，绝对舍不得打我，因为我上学之时已识得很多字，老师有时会让我当“小老师”，拿个凳子给我站上，像模像样地拿着教鞭，指着黑板教同学们读书。我的成绩，自然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的，乡邻们都会说：“某某家有个会读书的姑娘。”常常跟着父母外出，别人就会问到，“这就是那个会读书的姑娘吧？”
语文课本上的知识很快就不能满足自己的需要，但那时，又去哪儿找书呢？乡下去买东西，偶尔会用报纸包回来。这就是我的读物了。只要见到地上有扔着的报纸什么的，我都要捡起来看看，至今仍被爸妈笑话，只要有字的东西我都要拿起来先看遍。
那时，可以租连环画来看，2分钱一本，但就这，都租不起，因为我们根本没有零花钱，只能看着花花绿绿的封面眼馋。哥哥的交游广些，还能借到些书回来，诸如《人民文学》、《当代》、《十月》、《收获》之类的，囫囵吞枣地看。但看哥哥的书，常常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要跟着他拍马屁，他调皮捣蛋还得帮他在父母面前打掩护。最得意的一次是，我也借到了书，哥哥就说和我换书看。我是女孩，有不下地干活的优待，趁他出去时，我把他偷偷藏着的书找出来全看完了，然后再原封不动地藏回原处。等哥哥回来，我说：我不跟你换啦!要知道，哥哥是把书藏在妈妈缝纫机肚子里的，就这，也被我找到了，我真是得意呢。
没有书看，听评书是儿时的很大乐趣，每天中午听，1：30开学，好像要到1：25分结束的样子，听完后赶紧撒丫子往学校跑。我到现在还纳闷，到学校步行要近20分钟的路程，那时怎会没有迟到呢？
五年级考初中，考完后很闲。忽然发现妈妈居然珍藏有一套《红楼梦》，欣喜若狂!这是我们家唯一的藏书，妈妈甚至还买了一本《曹雪芹小传》，周汝昌写的。妈妈说她的一个朋友藏有一套《三国志》，说借回来给我看，但一直没借回来。那一个暑假，把一套《红楼梦》反反复复啃了三遍。
最喜欢的事是到有书的亲戚家去玩。一次，妈妈让我给一个姨夫家送点菜，一再叮嘱去了就回，别在人家吃饭。那个姨夫做老师的，家里有些书，我一去就扎进了书堆，哪里舍得回家哟，早把妈妈的吩咐忘光了。结果，不仅在人家吃了午饭，还吃了晚饭。还好，回家倒没挨妈妈的训。
上初中时到了镇上，一个镇上的同学家里有一套《少年文艺》，她很慷慨地答应借给我看，那看得叫一个痴狂呀，连上课也舍不得放手。老师还没说什么呢，倒先被哥哥发现了，被他警告加吓唬了一顿。这就是读书早的坏处啊，哥哥成了自己的同班同学，随时都有人监督着。
再以后，到了一个大城市读中专，看书就比较容易了，同学间的交流，图书馆的借阅……只要是能借到手的，来者不拒，琼瑶、金庸、梁羽生、古龙、亦舒……流行的全看，甚至包括岑凯伦、雪米莉。现在想来，我的读书因为没有人指点，有点不辨良莠，只是一种文字的癖好，到底从书本中学到了多少东西、汲取了多少营养，已经很难说清。学校图书馆不大，文学类书本就不多，名著之类的也有一些吧，具体看了哪些，已经记不太清，因为看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一向没有听课的习惯，除了喜欢的老师，一般都只到考试时看看书，背背重点，所有上课时间都用来读闲书。记得曾经有一个上午看四册厚厚的小说的纪录。反正是，到我毕业时，学校的图书馆已没有我可借的书了。
再后来，我工作，哥哥上大学。哥哥的眼界开阔了，为我推开了一扇朝向外面世界的窗户。这时，读书才有所选择，才知道，什么样的书是好书。而之前，稀里胡涂地“吞”的那么多的书，或许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在气质上有那么点点脱俗；至少，心灵世界要丰富那么一点点，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超脱，能不一心执染于柴米油壞的世俗生活。
在日复一日单调的工作中，突然有一天，产生了一种恐怖感，这就是自己的一生吗？一眼可以看到头的、很明确的一生，工作、结婚、生子……像周围许许多多的家庭妇女一样。

liguoan807

呵呵，文学青年，在成长过程中都会发现这个现实：就是越发地觉得自己无知和无语。这是瓶颈的原因，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突破，而且突破后的境界是：见鬼，更无知了。

雨荷梦晓

惭愧得要命!后续的文章写不完了。后来突然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上网，很久没来管这个帖子，一晃都好几个月了，时间真快啊!

wdscxsj

引用第4楼雨荷梦晓于2008-05-20 12:41发表的:
只要见到地上有扔着的报纸什么的，我都要捡起来看看，至今仍被爸妈笑话，只要有字的东西我都要拿起来先看遍。
...

古代有“爱惜字纸”的劝诫，正好相映成趣，据说解放前街上还有贴的。现在是看不到了，出书唯恐不快，不知算不算斯文扫地？

引用第4楼雨荷梦晓于2008-05-20 12:41发表的:
但看哥哥的书，常常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要跟着他拍马屁
...

从前是不足的烦恼，现在是有余的茫然。时不我待，用功就好。

引用第4楼书海泛航发表的:
财富:+5(书海泛航) 哈哈，想起钱钟书横扫北 .........

八卦一下，这个简评里写的是“北大图书馆”，还是“北京清华大学图书馆”？正确答案为后者。

引用第6楼雨荷梦晓于2008-09-05 17:53发表的 :
惭愧得要命!后续的文章写不完了。

很有意思，慢慢写，就当消遣。每段后也许可以多敲个回车。

断指残编

引用第7楼wdscxsj于2008-09-05 18:03发表的 :

从前是不足的烦恼，现在是有余的茫然。

共鸣啊共鸣。

我小的时候，家里也没什么书看。柜子里有一本越剧唱段的书，一来对曲谱音阶丝毫不懂，二来书里夹的是母亲剪出来的鞋底样纸，也不敢去翻。幸好哥哥比我高两级，有时就翻他的语文书看，感觉很多课文故事性倒蛮强的。

后来哥哥借来一本楚留香系列中的《大沙漠》，一直就没还掉，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由于情节太熟，于是想办法只看热闹不往心里记，从此养成看完之后忘得精光的优良习惯，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