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宇,是大家都知道的历史学家,以推广“大历史”史观著称。《万历十五年》是他最成功的作品,读来津津有味,专业史学著作极少这么平易近人,我能想到的是耶鲁的史景迁(Jonathan Spence),在美国史景迁的著作平易近人的程度已经达到有许多人买他的书来当圣诞礼物,不过史景迁用的多是二手资料,与史料丰富的《万历十五年》不同。此书英文版出版没多久,美国大作家 John Updike(此公以《Rabbit Run》等兔子系列的小说知名。)就在著名的文艺性《The New Yorker》发表书评,这是有关中国史的学术著作少见的,也可知此书让人亲近的程度。中文版经中国名作家廖沬沙润稿,文字清通与多姿兼具。《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的文字也有同样的情形:经过高手润稿。
楼主侧重看宏观的一面,所言在理。而从微观上看,黄氏的许多观点的确分析细密独到,给人很多启发,例如在《资本主义与二十一世纪》中,他谈到:
“我们应当承认日本人有他们独特的精神,不能用“长于模仿”四字代之。研究日本的专家指出,史前的日本民族即已表现很多独特的性格,如好洁成癖,宗教信仰缺乏罪咎观念,无意对创世作猜测或崇拜一个滋生万物之神,注重自然现象,甚至敬畏出类拔萃的山川鸟兽。这种种专注于刻下环境之事物,有意受自然力量之感召(亦即在日常生活之中尽量接受自然法则[law of nature]),不沉湎于抽象观念的习惯,不可能与日本人经常在技术工作中表现精研独到的能力及各人行动易于协调没有关系。第二,日本因为受外界的军事威胁少,无需中国型的中央集权及庞大无比的官僚组织,而能让封建制度绵延至19世纪后期。一般观念认为几封建必落后。殊不知封建体制之内,最有效之政府为地方政府。经过长期人文演进之后(如交通通信进步、印刷术广泛推行、识字率增高),日本下层结构之组织日趋绵密紧凑,私人事业中渗入公众道德的精神,这种潜在的力量,与中国官僚主义之注重外表冠冕堂皇,完全相反。第三,吸收外界之专长,为所有民族国家应有之共通性格。中国曾不断地吸收外界宗教思想、建筑设计、食物乐器、战法工具,而最近一个世纪尚及于法律政府、科学技术、服饰言语。即欧美各国何尝不如此。以此类推,我们无法断言模仿是日本人独有之专长。只因日本为重洋遮隔,吸收外界文物时有突然性、有全面性、有时发展而为举国一致的运动,容易被指责而已。”
黄氏对历史的解释可能确有科学主义的倾向,但不能否认他对历史中诸多细节因素及其逻辑发展链条的梳理达到了相当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