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学者，可怕的论文，可悲的期刊——《陈独秀的译事活动和译学见解》指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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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翻译》2007年第4期上刊登了韩虎林先生《陈独秀的译事活动和译学见解》（以后简称《韩文》）一文。笔者对陈独秀先生了解甚少，此前对其生平活动也从未进行过研究，阅读此文只是因为对翻译家研究感兴趣而已，对于该文本无资格评论。但是，笔者阅毕之后，出于习惯，偶尔翻阅了韩虎林先生所列举的几本参考文献，真是不查不知道，查了吓一跳。《韩文》中竟然出现了不少极为低级的错误，让笔者不得不对韩虎林先生的学术素养表示怀疑。当然，笔者此文仅仅针对《韩文》这篇论文，而非专门针对韩虎林先生个人。
《韩文》写道：“1908年陈独秀翻译了英国大诗人拜伦的《留别雅典女郎四章》，署名‘盛唐山民’，收入由苏曼殊所译在东京出版的《拜伦诗选》。”而且韩虎林先生在注释中指出，他的这一论述源自“安庆市陈独秀学术研究会编《陈独秀诗存》第167－170页。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10月第1版。”然笔者查阅发现，韩先生所说的这本书第167－170页收录的却是陈独秀所译的“达噶尔”（即泰戈尔）的四首《赞歌》，并附英文原文与相关注释，而英文原文与注释实际上到第173页才结束。再查该书目录，笔者得知书中确实收录了《留别雅典女郎四章》，但页码实为第163－166页，与韩虎林先生的注释大相径庭。笔者也曾想过，或许韩虎林先生看的是另一版本的《陈独秀诗存》，其页码分布与第一版略有出入。但笔者查知，虽然安徽教育出版社确实于2006年3月出版了《陈独秀诗存》（第二版），同样由安庆市陈独秀学术研究会编，但在《陈独秀诗存》（第二版）中，《留别雅典女郎四章》所处页码则是157-160页。由此，笔者不得不对韩虎林先生是否真正阅读过《陈独秀诗存》（2003年版）一书表示怀疑。
另外，韩虎林先生在其论文中参考两本陈独秀年谱，即“王光远编的《陈独秀年谱　1879-1942》”（见韩文注释④）与“唐宝林、林茂生编的《陈独秀年谱》”（见韩文注释⑦）；他还在该文参考文献中将这两本年谱分别写作：“王光远.陈独秀年谱.重庆：重庆出版社，1987”与“唐宝林、林茂生.陈独秀年谱.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笔者也借阅了这两本书，却发现，韩虎林发生所说的两本书的封面均印作《陈独秀年谱　1879-1942》，版权页均印作《陈独秀年谱》，前者由重庆出版社于1987年10月出版，后者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于1988年12月出版。
《韩文》注释④称：“王光远编写的《陈独秀年谱　1879-1942》中记载：‘是年(即1913年）陈独秀以CC生的笔名，编写了一本《英文教科书》，公开发行’(第22页）。又：‘同一天(即1919年12月1日），上海益群书社出版社了陈独秀编撰的《模范英文教本》(四册）’。”但笔者查阅王光远先生编写的《陈独秀年谱》(重庆出版社，1987年10月第一版）第22页，里面的相关记载为：“是年　陈独秀以‘CC生’的笔名，编写了一本《英文教课书》，公开发行。”韩虎林先生不仅又将陈独秀编撰的英文教材的书名给弄错了，而且他也未说明与《英文教课书》相关的这段引文的出处，因此笔者在此补充一下，这段文字实引自王光远先生所编《陈独秀年谱》(重庆出版社，1987年10月第一版）第76 页。
在自己的论文中参考了别人的著作，不但连其书名都给搞错了，还把别人书中的表述引用错了，笔者着实不能不心生疑窦：韩虎林先生真地阅读过这两本书？其实，《韩文》中出现的问题远不止以上两点，请再看：
《韩文》在列举陈独秀的翻译实践活动时称：“1904年，在安徽芜湖出处的由陈独秀创办并主编的《安徽俗话报》第18期上，刊载了他的译作《西洋各国小学党之情形》。”或许是笔者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小学党”，不由得好奇不已。由于韩虎林先生未在文中指出他的这一论述引自何处，笔者只好赶紧查阅韩虎林所说的《安徽俗话报》第18期，但所见与韩文所述有异。《安徽俗话报》的总发行所为科学图书社，第18期于“阴历甲辰十一月望日发行”。据这一期《安徽俗话报》目次可知，此期“教育”栏目里收有一篇“各国小学情形”，但翻至正文，这篇文章的篇名却变成了《西洋各国小学堂的情形》，作者署名“三爱”，即为陈独秀之笔名。《西洋各国小学堂的情形》本拟连载介绍欧美各国小学教育情况，但《安徽俗话报》第18期上此文只介绍了俄国的小学教育情况，如“学堂数目”、“教习数目”、“学生数目”、学制以及课程安排等等，并未载完全文，而此后各期也未再刊载后文。
《韩文》称：陈独秀“翻译的法国Max O'Bell的短文《妇人观》也在《青年杂志》第一卷第一号上刊出。”但笔者查阅旧刊得知，这篇《妇人观》是以英汉对照的形式刊载的，其英文篇名为“Thoughts on Women”，原作者署名“Max O'Rell”(现译“迈克斯·欧勒鲁”，旧译“勃罗埃”)，译者则署名“独秀”。
《韩文》称：“1915年11月，陈独秀的《汉译英文选》由益群书社刊行，署名‘仲甫’。1919年2月15日，该书由益群书社再次出版发行。”但据笔者所知，民国时期并无所谓的“益群书社”，倒是有个“群益书社”，而陈独秀主编的《青年杂志》及改名后的《新青年》大多由群益书社印行，至《新青年》第8卷第1号起才脱离关系。因此，韩虎林先生极可能是将《汉译英文选》的出版机构弄错了，该书实际上应当是由群益书社出版发行的。
《韩文》称：“1917年8月1日的《新青年》第三卷第六号和紧接着的第三卷第七号上，连载了陈独秀翻译的赫克尔的《世界之谜》的第二十章，标题为‘科学与基督教’。”但据笔者所知，《青年杂志》及改名后的《新青年》开始都是一卷六期，1923年6月后才改为季刊，出四期后休刊；1925年复刊后又改为不定期出版，出完五期之后于1926年7月停刊。而且，《新青年》在1917年8月出完第三卷第六期之后因故停止出版，到了1918年1月才复刊，继续出版第四卷。由此可见，韩虎林先生的表述根本就是错误的，陈独秀所译的《科学与基督教》一文根本就不可能刊载在所谓的《新青年》“第三卷第七号”上。那么这篇译文究竟刊登在《新青年》哪几期上呢？笔者查阅旧刊，发现《科学与基督教》是连载在《新青年》第三卷第六号与第四卷第一号上，署名就是“陈独秀”。
《韩文》称：“1919年4月6日的《每周评论》第15号上，陈独秀发表了他摘译的《共产党宣言》的一部分”。但笔者查阅过刊，《每周评论》第15号实际上是在“中华民国八年三月三十日”（即1919年3月13日，星期日）出版的，而且该号并未刊载《共产党宣言》或类似篇名的文章。笔者再查《每周评论》其他各期，发现“中华民国八年四月六日”（即1919年4月6日，星期日）出版的《每周评论》第16号的“名著”栏目里刊登了一篇《共产党的宣言》，并标明是“摘译”，译者则署名“舍”。而据笔者阅读所知，目前还未有学者指出陈独秀还用过“舍”这个笔名。因此，陈独秀是否摘译过《共产党宣言》还有待考证。
《韩文》称：“1921年冬天，陈独秀曾翻译了《社会主义思潮及运动》，并将译稿交给时任《小说月报》主编的沈雁冰，并请商务印书馆编辑部副主任王云五转交胡适，请胡适把关（朱洪，2004：7）。”韩虎林先生在这段表述中参考了朱洪的《陈独秀风雨人生》（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年1月第一版）一书。按他所述，该书正文第7页谈到陈独秀翻译《社会主义思潮及运动》的相关情况。由《陈独秀风雨人生》目录即可知道，该书共分十章，每章分别讲述陈独秀在某一历史时期内的活动。1921年发生的事情归在该书第五章“创立共产党（1920.1-1923.1）”里，而第五章始于第94页，而止于第145页，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第7页来谈及陈独秀翻译《社会主义思潮及运动》之事。再细看该书第7页，里面讲的是陈独秀与高晓岚相亲的过程，也根本就未涉及陈独秀翻译《社会主义思潮及运动》之事。笔者再从头到尾细阅《陈独秀风雨人生》第五章，终于在第127页找到相关表述，却发现朱洪先生在书中中明明指出，陈独秀这篇译文的篇名是《社会主义之思潮及运动》，而不是韩虎林先生所写的《社会主义思潮及运动》。
以上疏漏谬误仅仅集中在大约一页的版面内，韩虎林先生对待学术研究的态度如何由此可见一斑。以上事实已经说明一切，笔者就不想多做评论了。

cicerocicero

《中国翻译》这杂志，在翻译类杂志全国排名第一，可能正是这名头吧，盛名之下，岂能不渊博，岂能不分量？

韩先生还算老实人了，注释精确到页码，君不见，上面好多文章的罗列都把这个容易出毛病、容易被细心如兄般的人抓漏洞的环节省略了啊？！（“我早知道冬天里有狼”，韩先生说）于是，中文部分，英文部分一经分列则（小小技巧，这类文章，只要不是如陈独秀般特殊，以英文部分为重头戏方位正解，而中文部分除非绝对必要，最好放弃）哇卡卡，大半个页面呢，全部一手资料，编辑呢，呵呵——象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自然满心欢喜。

怀念“翻译学”（translatology）大讨论之前的《中国翻译》（《翻译通讯》）！

小米加步枪

这就是中国的学术腐败呀！没有水平想去评职称啥的，没办法写篇好的文章又写不出来，只能瞎写写了，这也不能怪作者，这都是被职称啥逼得呀！就像在高校，谁不想评教授呀！可是自己没有水平怎么办，只能去抄人家的或者自己瞎编，还有中国的期刊是你想发文章还得给期刊的钱的，我第一次听说这事还纳闷来，怎么他们刊登我的文章不给我稿费还得我掏钱，你说还有这种说法，可笑吧！这样只要你给钱，人家还有不给发的道理。

robertchrs

引用第2楼小米加步枪于2008-12-15 18:21发表的 :
这就是中国的学术腐败呀！没有水平想去评职称啥的，没办法写篇好的文章又写不出来，只能瞎写写了，这也不能怪作者，这都是被职称啥逼得呀！就像在高校，谁不想评教授呀！可是自己没有水平怎么办，只能去抄人家的或者自己瞎编，还有中国的期刊是你想发文章还得给期刊的钱的，我第一次听说这事还纳闷来，怎么他们刊登我的文章不给我稿费还得我掏钱，你说还有这种说法，可笑吧！这样只要你给钱，人家还有不给发的道理。

人多、食儿少！

这篇文章确实有很多漏洞，但楼主在评论时也有点过激，比如质问作者是否真的看过《陈独秀年谱》，相信韩虎林先生不会连这两本著作也没看过吧，有些可能完全是笔误，比如英文教课书的名字。补充一句，《陈独秀年谱》前后有三本，出了王光远、唐宝林的，还有香港龙门书局也出过一本，三本之中，当然以唐宝林的影响最大。另外安徽大学沈寂教授《陈独秀年谱长编》最近两年也将最终完工。沈教授为安徽陈独秀研究会会长，50年代涉足陈独秀研究领域，积几十年之功，相信这部年谱长编很值得期待。

princechong

现在编著的风气是比较浮躁，不过楼主也确实是沉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