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荷品读红楼：勇于荷担的3

依荷听雨

纵览华夏文明，三如同一个魔法数字，连接着古今诗意与哲理。三皇五帝是华夏文明的开端。道家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至高智慧。三是由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所在。三是数量累积的极点，是质变的起点，是虚实转化的临界点。三是万物之始，是宇宙之基。道教三清地位至高，三花聚顶是修练最高境界。佛教有三宝三世三尊三界三学。老子有三宝。叔孙豹有三不朽。君子三畏三戒三乐。孔子三忘。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大学三大纲领。王阳明的三字经。杜甫的城阙辅三秦等等。三生万物，反过来，万物与三都有关联，如人身上就有三的玄机，上肢下肢除拇指以外的手指和脚都由三节组成。如此重要的数字，雪芹自然会好好重用。《红楼梦》中用三的地方极多。


先说标题吧：“荷担者三夫”出自《愚公移山》，愚公不畏艰难、目标明确、坚持不懈、意志坚定，凭借自己的执着与远见达成目标，是一个真正的智者。而智叟自恃有智慧，实则浅薄，没有长远的眼光，只看到自然的威力，看不到人类的伟大。“愚公”不“愚”，“智叟”不“智”。此文神话结尾，借神之力实现愚公的宏伟抱负，在生产力极不发达的社会条件下，人们只能幻想由具有超人力量的神来帮助人类改造自然。在文字狱的恐怖环境下，怎么把历史真相、宇宙真相、文明火种、解脱之道、传承之道传给后人？雪芹与愚公选择一致，也有荷担者三。


《红楼梦》中第一个三出自佛教轮回说。“三生石上旧精魂”，雪芹化出绛珠还泪之神话。第二个三出自英莲三岁，和尚度化英莲，士隐不舍。和尚批命：“有命无运，累及爹娘”。八字压在三岁英莲身上何其沉重！这还不够，脂脂斋再加重担：“武侯之三分，武穆之二帝，二贤之恨，及今不尽，况今之草芥乎！家国君父，事有大小之殊，其理其运其数，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则必谅而后叹也。”这重担英莲一人挑不动，雪芹的荷担者有三：甄英莲、林黛玉、妙玉。三个三岁就被和尚度化的小女孩。


三个女孩的命运在三岁时因此而改变。命运的改变航向会怎么样？雪芹由此自创正邪两赋说，把人性一分为三：大仁、大恶、正邪两赋。正邪两赋之人为情派，情诞生于正邪善恶之争的夹缝中，它超越了正邪善恶之争，自成一派，与正派邪派形成一个三角形，化《三国演义》的三分天下。正邪两赋之人的生活，我试着用对联描绘：
赏清吟月奕棋献茶品水不饶春色
观静钓风听雨挥墨闻香未负夏荷


玉骨冰肌，观物悟情丹青手
绵心绣口，吟诗作赋翰墨人


重性情，薄名利，鄙流俗，思独立，爱艺术，乃情派；
尚雅趣，远声色，恶虚妄，念悠然，赏文学，即趣宗。


雪芹挑选的三个荷担者，他们的命运标杆是：逸士高人、情痴情种、奇优名倡。妙玉是逸士高人的代表人物，黛玉是情痴情种的代表人物，香菱是奇优名倡的代表人物。前两人好理解，就是香菱能代表薛涛、卓文君、红拂、崔莺、朝云这类女子？带着这样的疑问，特别注重与香菱有关的细节。“根并荷花一茎香”解此判词联想到花签。并蒂花—联春绕瑞—连理枝头花正开。黛玉是风露清愁的芙蓉，宝钗是艳冠群芳的牡丹。黛玉与宝钗合二为一，用是梅花意象。“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香菱又在薛家，由宝钗带入大观园，拜黛玉为师。英莲之母“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脂批“八字正是日后之香菱，见其根源不凡”。英莲之父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脂批“自是羲皇上人，便可作是书之朝代年纪矣。总写香菱根基，原与正十二钗无异。”周瑞家的道：“倒好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写香菱，重在根字、联春绕瑞、连理。根？忽然想起三头六臂的哪吒化身。三片荷叶，三百荷梗，三才定魂，三位掬魄，幻成哪吒莲花化身。结合梅花意象，我大胆猜测雪芹创作人物时一分为三的设定。他取梅花代表情派，情化身代表人物是太虚幻境的可卿仙子，名兼美。可卿仙子到红尘一分为三，兼美于宝钗黛玉。幻身薛宝钗、林黛玉、秦可卿。宝钗有分身：袭人和麝月。黛玉有分身睛雯、龄官和尤三姐。可卿分身香菱。香菱是梅之根，黛玉是梅之魂，宝钗是梅之形。宝钗艳冠群芳，重在艳字。黛玉是绛珠，重在红字。红乃花之色，色之首，喜之景，春之盛，火之德，礼之道，民之精，族之魂，此为千红一窟；艳是花之美，美之冠，喜之象，春之荣，士之筋，玉之骨，麟之髓，凤之乳，这是万艳同杯。本该是美好繁荣的春之景象世之祥瑞，什么时候成了“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呢？可卿大丧之时！根被挖掉了，魂被打碎了！一个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根没了就丧失雄性特征，这也是黛玉仅修成女体的缘故。好在还有一点天根道魂留下，集日月之精华，饮甘露密青果灌愁海水，慢慢长大。又经一劫，根依然被野蛮驯服得无知无觉，不过，中国人骨子里是精神贵族，是義皇之子孙，即使野蛮民族处心积虑挖华夏文化的根，灭华夏文化的魂。但也阻挡不了香韵暗生。慕雅女雅集苦吟诗。解了香菱之根的密码，再来看联春绕瑞就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也是香菱以妾的身份能有幸抽得一张花签的缘由。


香菱是梅之根。我读“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渊明是晋人。”也联想到香菱。梅是君子，梅之根类比君子根基性品质，梅根深扎入土地，君子的这些品质也深深扎根于其内心的道德准则之中。人类文明之花的繁荣要靠根，根深才能花叶茂盛，民族有魂才能屹立。红楼梦将文明之火种保留并传下来，到毛泽东手里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是“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等信息文明和智能文明相遇时，梅花又是怎样的呢？为此，我创作梅花人物谱，所选人物：彭玉麟、林徽因、王国维、陈瑛、赵元任、陈演恪、邓嫁先、李纨。他们都能代表梅花精神。我理解的梅花魂是华夏民族魂：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创作之先锋，包容兼并之胸怀，共生并济之格局，天人合一之境界。


又扯远了，还是看雪芹怎么写梅花的。红楼中梅花无处不在，梅花串联宁国府荣国府大观园。大观园的红梅位于栊翠庵，原址属于宁国府会芳园。梅花串联红尘俗世与太虚幻境，也串联北国南疆串联雅俗。鸳鸯三宣牙牌令就有"六桥梅花香彻骨”，“梅花朵朵风前舞”，“十月梅花岭上香”。庾岭梅花开在十月，应候而发。梅花连接槛外槛内，栊翠庵品的是五年前蟠香寺的梅花雪水，宝玉“为乞嫦娥槛外梅”，梅花观怀古又连接戏里戏外……赋红梅花，宝玉四次踏雪寻梅，李纨的老梅等等，真是金莺儿巧结梅花络，曹雪芹智传梅花魂。


智传梅花重任在三，肃清吏治也在三。雪芹又借佛教三世转生之说，从“未卜三生愿”开始，“时逢三五便团圆”，这个三是雨村命运的转折点。然后雨村仕途一波三折。这是给仕途之人的一面镜子，别做雨村，要正大光明，要效法三姑娘探春。治理大观园用三架马车，分权治理，各尽其才。贤李纨之仁，时宝钗之德，敏探春之才。


红楼梦始之以“三春”，终之以“三秋”，这是全书的大关目。我写过三春三秋，这里就不多说了。说三次“葬花”，第一次葬花是宝黛共同完成。第二次是黛玉葬花，宝玉听《葬花吟》。第三次葬花是香菱宝玉。事不过三，自然界事物，人们常用三来高度准确地进行概括，制定规则时也多以三为主。如一季三个月，一个月分上中下三旬，热在三伏，冷在三九。连中三元，三省吾身，约法三章，孟母三迁，三道大礼，礼让三分等等。总而言之，三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雪芹在《红楼梦》中又将三用到极致。至此，效法宝玉，心香三瓣，幻为檀香、芸香、降香，遥祭先哲圣贤。愿吾等秉持先哲之精神，活出真自我，逍遥自在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