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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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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有关《往事并不如烟》被删改的部分及整理 作者:东方

感谢恕堂、胭脂水、仨瓜俩枣
  
《两片落叶,偶尔吹在一起》:
  
书中32页第六节原文——慢慢地我才懂得:《光明日报》虽是民盟中央机关报,但它并非属于民盟,是由中共直接插手的,属于意识形态。

33页第二节后被删部分——他毫不避讳地在一个公开场合说:“过去,什么事情都要统战部点头,我们有些人常跑统战部。不少职务安排的是交叉党员。现在,民主党派政治自由,组织独立了,我们党内的工作,应由自己负责任来搞,不要统战部过多的帮助……民主党派要有党格,人要有人的精神生活。”

42页第5节被删改原文——储安平靠的就是自己。他一生依附过谁?仰仗过谁!

44页第7节后被删改的原文——他说的这些话,在今天某些人听来,依然十分刺耳。不过,储安平讲的揭露和当权者理解的揭露,大不相同。储安平所说的揭露,是特指揭示和提出社会存在的现象和问题。其中内涵着以揭露来促使党和政府改进工作、纠正缺点的政治愿望和新闻观念。

45页中被删去的第二节——那时恰逢中共向民主党派提出“独立自主”的政策,对此,储安平有些将信将疑,故而言道:“我倒要看看怎样让我们独立自主,我要撞撞暗礁,担担风险,用我的肩膀担担斤两,看看到什么时候受到阻力。”

46页第二节后被删部分——其眼光、心胸、魄力、能力水平所构成的新闻职业的本能和素养,使自己全然忘记了什么是意识形态及其后面的权力。

46页第3节的原文——《光明日报》的版面、内容,变得有些新意和活力了。对此,储安平很得意,觉得办报就该是这个样子。他鼓励本社同志,说:“我们跑到《人民日报》的前面去了。”

47页被删的第5节首句——为了把昔日的朋友制造成为今天的敌人,并让全社会认可。

48页第3节被删改首句原文——李维汉很着急父亲不入圈套,便亲自拨电话敦请

48页第6节最后被删改原文——父亲大概以为是称许自己的谈话;殊不知,他这是在为猎物堕网而心安。

第48页第七段原文:如果说,父亲与会是中了毛泽东“引蛇出洞”之计……

第50页第四段原文:父亲阅后,激动不已,也钦佩不已。他说:“储安平是个勇士。他对老毛和周公提的对中央政府人事安排的意见,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党外人士都有此看法——难道没有一个民主人士具备副总理的才干?被尊为国母的孙夫人(宋庆龄)到了共产党这里,连当个国家副主席的资格也没有?可我们这些党派负责人,谁也没有勇气和胆量把话讲出来。老储讲了,全讲了,而他不过是个九三的中央委员。” 书中删去了“——难道没有一个民主人士具备副总理的才干?被尊为国母的孙夫人(宋庆龄)到了共产党这里,连当个国家副主席的资格也没有?可我们这些党派负责人,谁也没有勇气和胆量把话讲出来。老储讲了,全讲了,而他不过是个九三的中央委员。”

50页第5节被删原文——总之,无论是出洞的蛇,还是投网的鸟,他们在那样一个时刻,热情如此之高,乃至于让人感到一种无可控制的冲动:必须让当权者和社会去了解他们的思想。事后,父亲恢复了清醒,即为储安平痛悔不已,抱憾万分地说:“孟子早就有过告诫:‘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而老储触犯的,乃是皇帝之大忌。”

73页第三段原文:父亲每天读报,反复琢磨字里行间的寓意。他说:“老毛是个最善于、也最乐于运用暗示的人。我们往往从暗示中才能摸到他的一点用心。”又说:“斯大林病亡后赫鲁晓夫上台的事实,让他忧心忡忡,疑心重重,生怕谁抢了他的金交椅。这个运动,说是文化革命,我看还是围绕着那把金交椅转罢了。”

接着,报纸广播批判“三家村”,批判翦伯赞的“历史主义”,批判周谷城的“时代精神汇合论”,批判杨献珍的“合二为一”,铺天盖地。父亲非常瞧不起毛泽东这种算老账的做派,说:“别看金銮殿坐上了,举手投足,还是个农民。”

很快,文化革命成了暴力,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下,搞起了红卫兵。发通牒,下勒令,破四旧,打人,剃头,游街,抄家……北京陷入红色恐怖。天安门前、金水桥畔的宗教式的朝见,是毛泽东梦想了很久而最终得以实现的现实。坐在家中的父亲得到这些消息,摇头哀叹道:“今天看来,我是把共产党估计高了,把毛泽东的野心估计低了。原来仍不过是陈涉吴广,太平天国,是一个农民党闹了一场李自城进北京。面对党首的严重又明显的错误,千百万的党员竟无人出来反对;庞大的系统,竟然找不到一个规则和办法,去有效的遏止。共产党在政党性质和成分上的问题,显露无遗。老毛自己也真的成了皇上,‘皇上犹天,春生秋杀,无所不可。’他犯的错误,如果其下属连想也不敢想的话,那么他制造的一切,在生前是难以纠正的。这场革命,可谓毒痛天下。不说祸延百年,至少也是五十年。老毛大概是疯了。”

学医的母亲则讲:“他肯定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8月24日,红卫兵闯进了家门。……
  
《最后的贵族》:
  
第185页最后一段原文:老人摇头,道:“右派都是好人,大右派就是大好人。再说,我不管什么左派、右派,只要来到我家,就是我的客人,我都要招待。而且,你的爸爸和章乃器不是一般的客人,是贵客。”讲到这里,便开始抱怨毛泽东发动的政治运动,她用手指了指领袖画像,说:“人活八十,我见的世面多了,但是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治国的。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现在却连同城而居的好朋友都不能见面,还美其名曰文化大革命,一点文化也没有。”说着说着,老人二目圆睁,还真生气了。

第187页最后一段:此后的话题,自然是对文化大革命的看法。章乃器说:“从表面看来,这个运动像是突然发生的,但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突如其来的,其中不为人知的原因,恐怕已酝酿多年。毛泽东除了没有做法律上的准备,事前的一切准备都很充分了。”

第188页第一段起原文:父亲讲:“依我看,老毛动的这个念头(指发动“文革),内因是源于他的帝王思想,就怕人家抢了金交椅。外因是有感于苏联的现实,看到斯大林死后出了个赫鲁晓夫,他就忧虑得睡不好觉了,还给人家起了名字,叫修正主义。于是,在反修的旗号下,趁着自己还活着,就先要把中国的赫鲁晓夫挖出来。至于他和刘少奇的矛盾,决不像共产党报纸上写的那样吧。”

谈到“文革”的政治后果,章乃器皱着那双淡淡的眉毛,说:“一场文化大革命,给中国形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是极端个人崇拜;一个是极端专制主义。这两件东西,自古有之。毛泽东是把它发挥到顶峰了。而他手下那些所谓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不是迎合,便是依附。”

罗仪凤则十分不理解毛泽东的搞法,愤愤地说:“要搞刘少奇,就搞刘少奇一个人好了。他为什么要把全国的人都发动起来。又是抄家,又是武斗,又是毁文物。《圣经》上说:‘有时候,我们的英雄似乎只比土匪头子稍稍强一点。’我看两千年前犹太人说的这句话,在两千年后的中国应验了。”

康老在这里插了话:……

188页最后一段原文:罗仪凤吐吐舌头,对母亲说:“妈,这副对联你只能听,可不能对别人说呀!一旦传出去,咱们可都要掉脑袋!”

第191页第4段原文:三天里,他天天议论江青。说:“江青就是蓝苹嘛。沈从文就认识她,也跟我谈过她。一个三流电影明星,品质也差,非要称什么文化旗手,还成了叱咤风云的英雄。她一登政坛,便用尽低劣之极的招数。我们英明领袖的‘英明’,也真是少有。最让我不明白的是,几百万的共产党员竟都能服从、容忍,甚至拥戴。”说话时,那无比愤怒的态度和胆量,使人觉得他根本不是什么教授、书生而是侠客,壮士。

218页第六段起原文:我问母亲:“那东四十条何家口的大宅院,是康同璧自己的房子,属于私产。林女士应该在那里替康老和罗姨守护遗物。”

母亲说:“那宅院早让别人占了。”

“谁占了?”我问。

“叶道英。”

“是叶剑英的弟弟吗?”

“是的。”

我喊道:“他凭什么占康家的私房?”

“江山都是人家的,还说什么房子。”

“混帐王八蛋”……
  
《一片青山了此生》
  
296-297页原文如下:他们的第一话题,是反右。对此,罗隆基感慨万端,说:“伯钧呀,这个反右,毛泽东搞的是诱之言,陷之罪哇。而我们是转瞬之间,百暖百寒,一身尝尽矣。自己是想做官的,但做官做到饱受屈辱,人格丧尽,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对三五反,我就有些看法。被认为有问题的人,都斗得很苦,像潘光旦,刘王立明。一个老百姓不管有无问题,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何况是潘光旦这样的学者教授。在民主党派里,三五反使民建(即中国民主建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肃反时的搞法,我更是不同意的。被冤枉的人不少,又无法申诉。这么,我才提出建议成立一个平反委员会,它必须自成系统,而且一定要和共产党的领导机构分开来。我的这个提议,目的无非是为受委屈的人解决问题。后来毛公又搞胡风,我当时就跟范朴斋、张松涛讲,共产党这次肯定也是错了。我的主要讲话,大部属于人大、政协、统战部座谈会上的发言,按说是应该受法律保护的。结果,都成了共产党划我做右派的罪状。”

在定性材料(见附件一)里,罗隆基最觉得冤枉的是指认他“解放以来在民盟内部结成包括有张东荪、周鲸文在内的秘密集团,进行反共反人民的阴谋活动,有组织有计划地策划部署、夺取据点、扩充实力、打击排斥共产党员和左派。经过揭露以后,仍然采取隐蔽方式,继续活动。”父亲一向认为罗隆基在民盟中央爱拉小圈子,背后爱搞小动作,但说这是“进行阴谋活动的秘密集团”,实在是莫须有的罪名。

罗隆基把嘴角一撇,极不服气地说:“我爱搞小集团,他毛泽东就不搞小集团啦?说我搞阴谋活动,他毛泽东就不搞阴谋活动?伯钧,鸣放就是阴谋哇!”

听了罗隆基定性材料的内容,父亲才明白为何统战部、民盟中央要对其进行长达半年的批斗,还要查缴他的私人信函。父亲说:“当初在报上看到你的检查又长又杂,拉扯上许多人。我是不满的,还对健生说——努生把所谓的罪责包到自己的身上算了,现在少牵扯一个人,今后就少一家人受罪。现在经你解释,我才算明白。中共既认为你有集团性的阴谋,那就势必要你交代出一个阴谋的集团来。”

父亲的理解与同情,让罗隆基十分感动。他摇头叹息:“我们简直是做了一场噩梦,噩梦一场呀。”

父亲补充道:“噩梦里的魔鬼,就是那个高喊‘长期共存’口号的人。农工的人揭发,说我攻击他‘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现在看来,这魔鬼的部分越来越大了。”

罗隆基还和父亲谈及张东荪。他说:“都说我和张东荪是一个小集团的人,可是,他的叛国案子出来,连我都吓了一跳。(19)49年的他,还在游说傅作义放下武器,让共产党兵不血刃占领紫金城。到了(19)50年底,他就乐意让美国人收拾毛泽东?这从逻辑上就讲不通嘛!他和我都不希望中共外交倒向苏联、去做斯大林的附庸。但我决不相信张东荪为了这样一个政治见解,就甘愿充当什么特务或间谍,尽管他和美国领事有些往来。我和他在一起经常议论国事,比如第三次世界大战,抗美援朝。看法有时一致,有时也不一致。难道这就是集团性质的秘密活动?什么叫共和国公民?毛公知道不?”

父亲听到这里,笑了。

对张东荪的叛国,父亲认为:“这个事情一定非常复杂。我看民盟中央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不知道真相,可一直受他的牵连。”罗隆基始终为此而叫屈。

接着,父亲告诉他,自己的划成右派的依据共五条。第一条,是主张轮流执政。而这么至关重要的话,并非自己所讲,乃出自程潜之口。第五条是反对文字改革,纯学术问题,也充做反党言论。罪状由共产党定下,概不与本人核实。

你一言,我一语。罗隆基越说越起劲了:“对共产党,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宪法制定的时候,我早说它不大像法,仍旧是属于‘共同纲领’性质。《人民日报》发表的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政体的社论,根本是错的。民盟在给我划右定性的材料里,特别写明一条——‘罗隆基反对国家的重大政策问题先在共产党内讨论然后提出商议的做法。’我是一直反对中共这种做法的。反对的原因也很明确,因为这种做法属于党治,不合国体呀!现在怎么样?事实说明问题。我们还没有犯法,就由毛主席宣布‘有罪’。国家主席或执政党领袖的讲话,即可成为判罪的标准?一点法律上的正当手续也没有,何况它本来就是一部没有诉讼的法。国家宪法的要义,就是政府守法。老实讲,毛泽东的搞法是违宪。——伯钧哪,可以说我们是为真理而沦为贱民。”

第322页,第七段起:罗隆基说:“伯钧,我俩上了大英百科全书啦!”

父亲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来踱去,情绪很不平静。他叫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早点睡觉。

当晚,他俩谈得很久。

第二天,父亲精神很好,走到我的书房,先和我掰腕子玩。然后,对我说:“我想,有些事情现在可以跟你讲一讲了。”

我说:“这和罗伯伯昨天带来的消息有关吗?”

“是的。”父亲让我把他的小茶壶拿来,他似乎要认真地和我谈谈了。

他说:“前两年,爸爸还期待着摘帽子,现在戴不戴、摘不摘均无所谓。只是连累了你们。小愚,我向你郑重宣布──反右时的爸爸并没有错。两院制一定会在中国实现。”说到这里,父亲的声音很高,拳头攥得紧紧的。

父亲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便尽量控制自己的激动,语调也放平缓,继续说道:“这话现在听起来很反动,你不必害怕,女儿,将来你就会晓得它是正确的。(一九)五七年五月在统战部的座谈会上,我提出国家体制改革,关键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分权问题。因为从集权到分权,是社会发展的进步,任何国家都如此。努生欣赏西方的三权分立是分权,我说的两院制实际也是分权。不管两分、三分、四分,怎么分都可以。总之,集权在当今世界是行不通的。今后国家的大政方针,还是党内一决定,全民都拥护。我敢断言,老毛绘制的共产主义美好理想永远是蓝图,是幻想。昨天努生讲,最新的大英百科全书已经上了中国一九五七年反右运动的条目。他们的基本解释为:章伯钧,罗隆基是在社会主义国家制度下,要求实行民主政治。──这样一个简单的条目内容,让爸爸激动彻夜,觉得自己一辈子从事爱国民主运动,能获得这样一个归纳,也很满足了。爸爸能被历史记上一笔,还要感谢老毛。要不是他搞反右,把我俩当作一、二号右派份子,我们始终不过是个内阁部长或党派负责人罢了。”

几十年的光阴似云烟一般飘散而去。果然,父亲和罗隆基以未获改正的右派身分,被历史铭记。我始终且永远为这个身分而自豪。
  
再次感谢恕堂、胭脂水、仨瓜俩枣,并希望其他关心的网友补充一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2-21 19:28:0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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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遥远的绝响—— 读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之一 作者:冯远理


各位朋友,章诒和女士的系列回忆文章,从2003年底9期开始,在《同舟共进》开始连载,马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向我推荐的就有《同舟共进》的主编萧蔚彬先生,杂文家苏中杰先生。著名学者徐有渔先生也像读者大力推荐。各大网站几乎都发了评论,目前,已经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一月出版发行,她是今年最受欢迎的书,书名是《往事并不如烟》。我准备写系列评论文章,这是第一篇。请斧正。

遥远的绝响
       读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之一
冯远理

储安平先生在他的那本著名的《英国采风录》里,拿出整整一章的篇幅来专门描绘、剖析贵族和贵族社会。储先生写到:“一个英国父亲,当他的儿子还没有成为一个man时,即已希望他成为一个gentleman。英国人以为一个真正的君子是一个真正高贵的人。正直、不偏私、不畏难,甚至能为他人而牺牲自己。他不仅是一个有荣誉的人,并且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以储先生的贵族标准来看,那些时尚杂志封面上的俊男靓女和那些满大街自称贵族的人,大都是冒牌货。
说实话,在读了章诒和女士的《最后的贵族》之前,我虽然也从书本上了解到贵族社会的一些生活,但对什么是真正的贵族还是体会不深。当我含着热泪读完了章女士的“最后的贵族——康同壁母女之印象”后,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贵族,什么是贵族风采。几天来康同壁母女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难怪章伯均(章诒和的父亲)父女把康同壁母女称为中国“最后的贵族。”
康同壁,南海先生次女,是康有为最喜欢的女儿,先入哈佛大学,后进加林甫大学。1901年19岁的康同壁在一家日文报纸上看到父亲逗留印度,她萌发了印度寻父的心愿。用梁任公的话来说“以19岁之妙龄弱质,凌数千里之莽涛瘴雾,亦可谓虎父无犬子。”康同壁也曾写诗记录了这一艰难经历,其中有一句就是“我是支那第一人。”罗仪凤,康有为的外孙女,康同壁的女儿,16岁入燕京大学,年纪最轻,成绩最好,深得司徒雷登的赏识,精通6国语言。
康同壁母女在20世纪中期历史巨变的时候,选择留在了大陆,是典型的前朝“遗民”,这一身份注定她们会与新的时代发生某些不适。她们都是不喜欢政治的人,但是无处不在的泛政治还是时不时的找到她们的头上来。她们想平平静静的过一生,想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可是这样的生活都要偷偷摸摸的,但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她们也不失贵族风采。
1959年春,也就是章伯均先生被打为右派的第三年。从交通部长到右派头子,章先生的地位发生了霄壤之别,原来的朋友不见了,右派们只好自己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而康同壁就是在这个时候主动接触、认识章伯均并希望成为朋友的。她主邀请章先生到她的家里作客,这对很久都没有当过客人、不敢跟人主动说话的章不均来说,固然是一桩令人欣慰的事,但对康同壁来说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可以说康同壁母女是这个小圈子里的唯一不是右派的人。在所谓的“三年困难时期”,康同壁老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章家很大的帮助,她让罗仪凤把把儿子从美国寄来的东西送到章家,事实上,她接济的何止是章家一家。在章伯均夫人表示不能收下老人家这样的重礼后,康同壁表示:“我的生活原则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章不均感动的说:“康同壁不说解放全人类,却从救一个人开始。”
到了“文化大革命”,章家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无休止的抄家时时威胁着这个家庭。章伯均感到自己无力保护女儿(章诒和),就想把女儿晚上送到康同壁家里留宿,那时候大多数人象避瘟神一样跺着章家,没想到章伯均一开口,老人家就说:“当然可以,而且我非常欢迎小愚(章诒和的乳名)来我家。”当章不均把女儿送到康家的时候,老人家对章伯均说:请转告小愚的母亲,“小愚在我这里是最安全的,叫她放心好了。”章伯均原来只是想叫女儿留宿,不让女儿在康家吃饭,但康家不同意。最后达成协议,只吃早餐。
最让我感动的是康氏母女在文革期间,在自己家里安排章伯均和另一个著名的民主人士章乃器见面。章乃器先生在1968年8月被一群红卫兵拉到王府井,参加“集体打人”大会。章乃器是一个性格倔强、耿直之人,他不识时务,拒不认罪,结果被打得皮开肉绽,夫人也被活活打死,他以惨痛的代价维护了自己作为人的尊严。章伯均先生不知老友章乃器的情况,也不知以后能否再见到他,所以很想见他一面。当章诒和把父亲的心思告诉了罗仪凤后,罗仪凤拿不定注意。康同壁知道后,对女儿说:“你怕,我不怕。我就是要请两位章先生到我家见面。”并让罗仪凤买最好的点心。并以最漂亮的身着迎接两位章先生进门,她说:“因为今天是贵客临门,所以我要打扮。”当章诒和故意说:“他们那里是贵客,分明是右派,而且还是大右派。”时,老人家摇头道:“右派都是好人,大右派就是大好人。再说,我不管什么左派、右派,只要来到我的家里,就是我的客人。而且你的爸爸和章乃器不是一般的客人,是贵客。”
就是这样一对侠肝义胆,柔情似水的母女,她们也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中受到了冲击。康同壁老人最后死在医院的过道上,而她的女儿罗仪凤因没有工作,无夫无子,她的一切生活之路都被堵塞,死去了,至今还不知道她是如何死的。每看到罗仪凤的遭遇,我都不忍看下去,这个燕京大学的高才生,这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她是那样的善良、本分,那样的有才华,但就是不为这个社会所容。我怀疑,今后中国的社会还会产生贵族吗?对于我们后人来说,康同母女是不是遥远的绝响?
新疆独山子第二中学 邮编 833600 a电话 0992——3880034(宅)手机 13579177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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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转载:章怡和《往事并不如烟》

  本书是“中国头号大右派”章伯钧(原民盟中央副主席还曾担任《光明日报》社长)次女章诒和回首往事,并以此书献给已在天国的父母。书中描述史良、储平安、张伯驹、聂绀弩、康同璧、罗隆基等的起落沉浮,由诸多片断入手,组成一个个悲壮的场景。

 她的这本《往事并不如烟》以一个独特的视角描写了当时社会很多名人的另一面。有人评价这本书是真正的文化散文。

 这本书有几个原因受到圈内人士的关注:1、她的文字非常优美,有内容有细节,文笔老练2.在文体上做了一个有益的实验即避开了报告文学的形式,用回忆录的形式出写长篇的写实小说。

 圈内人士称这本书即有鲁迅的愤怒,又有史记的一些笔法,但是写的却体现了女性的轻柔,是一本很值得一看的书。

章诒和这本书有两方面的价值。一为文学,一为思想。

 在文学方面,它为中国当代散文写作提供了许多新东西。作者把历史记忆和当代情感融为一体的写作方式,虽然并非独创,但能在集中的篇幅里始终保持饱满的激情,在以往的散文写作中很少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这些打动读者的文字与沉重的历史记忆相融合,产生了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一段历史,一些人物,把一个时代的面貌展现得如此真切和生动,章诒和为当代散文写作所提供的艺术经验,还有待今后进一步研究。

 在思想方面,章诒和为读者提供的是另一幅精神活动的画面。作者所写的历史人物,都是在1957年经历劫难的中国知识分子。在以往关于反右运动的学术研究中,这些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和他们的精神活动,一向较少为人所知。章诒和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作为章伯钧的女儿,在一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她以非常个人化的视角,写出了这些曾经辉煌的中国知识分子在劫难中的精神活动。历史在一瞬间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但这样的命运并没有完全把他们的精神摧垮,作为知识分子的典型,他们在沉默中并没有放弃思想,作为一个有教养的知识分子群体,他们在特殊的历史情景中常常以特殊的方式保持了自己对文化和精神活动追求。中国高层右派的真实生活,当年曹聚仁在他的《北行小语》中曾有过一些记载,但因为曹聚仁特殊的身份,他笔下中国高层右派的日常生活与章诒和笔下右派的内心世界并不完全统一,章诒和可能传达出了更为真实的历史和思想信息,因为她对历史记忆所保持的判断更为清晰。虽然因为章诒和有时过于看重文字的感染力而会使读者对真实的历史闪过怀疑的念头,但因为她对历史整体记忆的真实性,读者还是愿意相信她的历史感觉。

 对许多早已读过章诒和文章的读者来说,能看到这样一本书的出版无疑是一件欣喜的事,但与前两年的民间传播比较起来,这本书还是给人留下了一些缺憾。所以有一个朋友说,这本书可以进文学史,但进不了思想史。因为有些重要的关于思想的内容在大众传播过程中被过滤掉了。这是一本有生命力的书,对学者和作家都有启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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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往事并不如烟节选 作者:亦庄亦谐

这本书我看完了,不胜唏嘘,节选的这一段,是作者的父亲章伯钧和另一位大右派章乃器,在康有为的小女儿康同璧家里秘密会面的情景。

一阵寒暄之后,康同璧母女做陪,父亲和章乃器开始了谈话。父亲问章乃器现在民建和工商联的情况。

  章乃器说:“我是被他们开除的,具体情况不大清楚。好像在中国的资本家里,*只保了一个荣毅仁,其他人都受了冲击。”

  罗仪凤在一旁纠正道:“荣毅仁其实也没能躲过。他在上海的公馆是有名的,漂亮讲究。北京高干出身的红卫兵说荣宅整座楼都属于四旧,于是放了火,火苗从一楼窜到顶层。他们又把荣太太用皮带套着脖子,从楼顶倒拖至楼底,现在还有脑震荡的后遗症呢。不过,*检阅红卫兵时,让荣毅仁上了天安门,还特意和他握了手。寓意是———我们共产党对民族资产阶级的政策没变。”

  继而大家谈到资本家在新社会的生活来源,罗仪凤对章乃器说:“你主张资本家拿定息二十年。结果呢,当初他们把产业都捐了出来,现在别说吃不上饭,连性命都难保。”

  章乃器说:“‘定息二十年’不是我提出来的。我讲定息不是剥削,是不劳而获。原来只有政策而无法律,现在连政策也没有了,一下子就把定息全取消了。”

  罗仪凤说:“这次运动,他们算是彻底完了。工人造反派把每个资本家的底细摸得透透的,非要他们交出多少多少钱来,不够这个数字,就往死里打。结果也真厉害,资本家交出的私人钱财数目和他们算的数字,基本一样。咱们的银行也积极配合,把替私人保密的存款底单一律公开,把存放在银行的私人保险柜也一律打开或撬开,金银首饰,美元英镑,外国银行的债券股票,统统没收。抄家的时候,红卫兵和工人造反派才叫大显身手,把藤椅用刀斧和锤子砸碎,能从藤芯里抽出美钞。家里烧锅炉用的煤,哪怕堆得像座山,也都筛上一遍,居然能从里面筛出用黑漆布紧裹的存折来。当然,这样藏匿私产的资本家,都会被打死或打得半死。”

  康同璧还把同仁堂老板乐松生惨死的情况,讲给章乃器听。

  章乃器向父亲询问起民盟一些老人的情况。他也和父亲一样,庆幸罗隆基死得早,并说:“努生的个性是矛盾的。他脾气倔强,可质地脆弱,算不上硬汉。单是红卫兵的暴打和抄家,他就受不了,一定不会像我这样硬挺过来。”

  父亲慨然道:“即使是条硬汉,也难过此关。黄绍竑不就是个例子吗?”

  话说到这里,客厅的气氛便沉闷起来。罗仪凤忙提着滚烫的铜壶,给他俩续水。康同璧用微颤的手端起玻璃大盘,请他俩吃水果。

  此后的话题,自然是对*的看法。章乃器说:“从表面看来,这个运动像是突然发生的。但历史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突如其来的,其中不为人知的原因,恐怕已酝酿多年。”

  父亲讲:“依我看,发动文革这个念头,内因是源于他的帝王思想。外因是有感于苏联的现实,看到斯大林死后出了个赫鲁晓夫,他就忧虑得睡不好觉了,还给人家起了名字,叫修正主义。于是,在反修的旗号下,趁着自己还活着,就先要把中国的赫鲁晓夫挖出来。至于他和刘少奇的矛盾,决不像报纸上写的那样吧。”

  谈到文革的政治后果,章乃器皱着那双淡淡的眉毛,说:“一场*,给中国形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是极端个人崇拜;一个是极端*主义。这两件东西,自古有之。文革是把它发挥到顶峰了。”

父亲说:“‘拈草树为刀兵,指骨肉为仇敌。’搞这个运动都是什么人?就像德国卢森堡当年形容的专政浪潮———少数几个首领,一些随机应变的政治骗子,还有一群被同化的弱者尾随其后,而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场革命中自己需要什么!这场标榜文化的革命对灵魂来说,是件极坏的事情,把人统统变成懦夫,这无异于政治奴役。运动过后,病势深重的是人心。”


  康老在这里插了话:“今天哪里是两个大右派的聚会,我看是三个右派的沙龙。”她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些兴奋的章乃器,探过身对老人说:“康老,我念一副最近写的对联给你听,好吗?”

  “好!”老人高兴了,用白手帕掸掸耳廓,说:“我洗耳恭听。”

  “你是诗人,我是个俗人。不过,偶尔也诌两句。”章乃器立于客厅中央,面向墙上的一幅画像,一字一顿地说:“肠肥必然脑满。”接着,把烟斗掉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胸口,说:“理得而后心安。”

  一言既出,顿时寂寞无声。

  康同璧轻轻拍手,道:“写得好。”

  罗仪凤吐吐舌头,对母亲说:“妈,这副对联你只能听,可不能对别人说呀!”

  康同璧趁着女儿进卧室的空隙,也向我们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她怕,我不怕。当时红卫兵抄家的时候,打了我,我也不怕。现在的中国人,只剩下一条命了。何况,我也八十多岁了。”

  父亲立即劝解老人:“仪凤的话是对的。你们母女相依为命,仪凤的生活全靠你,你更应小心才是。”

  谈话进行了近两个小时。章乃器望望渐暗的天空,对康氏母女说:“今天过得太愉快了,这得谢谢康老和仪凤。天色不早,我和伯钧要分头离开这里才好。他有小愚陪同,住得又不远,所以我要先走一步了。”

  父亲和他紧紧握手,互道珍重。罗仪凤为他挑起客厅的棉门帘。

  分手的一刻,脸上铺满微笑的章乃器对父亲说:“伯钧,我们还会见面的。”

  大家目送他的离去。夕阳给这座僻静的院子,涂上一片凄凉的金色。章乃器敞开的大衣,在寒风中微微摆动。刚才还在说笑的人们,又都回到了现实。“可恨相逢能几日,不知重会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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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分明非梦亦非烟




南方周末    2004-02-12 17:51:49


  分明非梦亦非烟
  ———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读后

  ○《往事并不如烟》,章诒和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1月,35.00元

  □王同策

  隆冬时节的东北,总让我特别怀念故乡此时飘香的腊梅。刚刚读完的章诒和著《往事并不如烟》却胜似腊梅的幽香,给我以极大的慰藉。
  作品从一个特殊的视角,为我们截取了上世纪中期,几个不同类型知识分子的若干生活侧影。“这些人,有的深邃如海,有的浅白如溪。前者如罗隆基、聂绀弩,后者如潘素、罗仪凤”,人们透过这些侧影,可以了解那段历史、认识那个时代;也可以借以增长见识、体味人生。它给文苑带来了真、善、美。

  (一)
  时下的一些所谓“纪实文学”有两大通病:一是并没掌握多少“实”,却硬要去“纪”,搔首弄姿,无病呻吟,强作解人。二是了解一些重要的“实”,却不愿或不敢去“纪”,隔靴搔痒,虚与委蛇,不着要处。这类的所谓“纪实作品”是没有什么正面意义的。纪实性文学中的“真”,首先就得秉笔直书。作者在《自序》中说:由于“历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改写”,深感“保存社会真实”的重要,所以,章书的最大特点就是直书、真实。
  真实记述充满章书的始终,大如人物的政治观点,比如章伯钧提倡读“德文本的马恩全集”;小到“文革”中俞平伯为了避开“红卫兵、造反派、街道的人”,夜晚偷偷地吃豌豆,终于被发现,“挨了批斗”。乃至聂绀弩称昔日右派同类的戴浩入党为“现实主义者”,以及事涉隐私的老妻周颖红杏出墙是自己戴上了“第三顶帽子”,储安平落难,妻子与“国民党的降将”宋希濂“明来暗往”等等,一概照实书写,殊无规避。
  真实也给人以认识价值,长期以来有“统上不统下”的说法,反右时,章伯钧被撤销交通部长、政协副主席等九个职务,“从行政三级降到七级”,即使如此,还保留了50元的保姆费和司机、警卫、厨师、勤杂、秘书人员,“四合院”不动,虽然由新“吉姆”变为旧“别克”,但毕竟还保有“出有车”的待遇。这“大大出乎承受者的预想”,更使得降到九级而失去专车的罗隆基深有感触:“看来先低头认罪的人,还是得了些好处呀。”他们还可以相互走访,在一起吃西餐。乃至生性多情的罗隆基在“加冕”之后,还有心思演绎一场风流韵事。与那些为数众多的小“右派”的遭遇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对他们这些“头面人物”来说,“反右”除去被剥夺权力之外,主要感受到的是政治与精神上的压力。
  “真”的另一重要方面是敢于吐露心曲,表白自己的独立见地。章书中记叙了不同人物对许多重要问题的有异于常规的看法。这些看法不一定都十分正确,更不一定能为今天的广大读者全部接受;但毋庸讳言的是,在不少人的家人饭桌、好友聚会时也不难听见类似的言谈。因为旧日确曾存在过的千人一面、千口一腔,本来就违背生活自身的辩证法。更何况书中人物为了他们所说的这些话,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是只是记叙,表明自己的看法不多的作者,也有十年牢狱之苦。

  (二)
  章书中的“善”,主要表现在它记叙的人物上。“性善”“性恶”之争,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与以往历次运动中在威逼、诱惑下卖友求荣,反目成仇而落井下石的一类人物迥然有别,书中记叙了宁肯牺牲自我而维护正义、保有良知的一个个善良的小人物。
  康有为的外孙女罗仪凤,甘愿将自己的纯真爱情奉献给当时已钦定为右派的罗隆基;自己已经划为右派的张伯驹,对于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另一钦定右派章伯钧,亲自登门拜访,夫人潘素还慨然接受其女拜师学画;与当事人素不相识的右派朱静芳,只因朋友之托,不惜冒险犯难,不止一次远赴山西稷山,去营救聂绀弩……
  并没作为书中主要人物来描写的作者母亲李健生,因为不能与右派头子的丈夫划清界限也被戴上右派帽子,在丈夫遭贬(后来死亡)、女儿含冤入狱的逆境下,积极主动地帮助了许多同样的落难者,只因为聂绀弩年龄大,“身体也不好”,而决然放下自己同样也在狱中的女儿不救,“我要先救老聂”。好事做了很多,即使有的被助者过河拆桥,食言而肥,自己也始终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章书中详细记载了1957年6月14日史良在民盟中央小组会上的发言,第三部分重点揭露章伯钧前几天去她家说的“储安平的话击中了要害”,“胡风、储安平倒要成为历史人物,所谓历史人物,是要几百年后自有定评的”。并指摘说这是“在群众面前讲的是一套;在背后讲的又是一套”。这些迎风趋时作为,难免遭人诟病。但从她“文革”被斗回答“与罗隆基是什么关系”时说“我爱他”,提到丈夫小陆的死而泪下如雨,积极设法帮助作者出狱,身居副委员长高职后给已是成人的作者5元压岁钱,给人的整体印象也仍然不失善良。为什么善良的人们身上也令人遗憾地有着不能尽如人意的地方,很大程度上应该向社会索取答案。作者写她的标题用宋人范成大七律末句“正在有情无思间”,耐人寻味。

  (三)
  章书确像幽香的腊梅,它没有牡丹、月季的芬芳扑鼻,不似芝兰、桂子的沁人肺腑,甚至于也不是菡萏、芰荷的香远益清。它具有的也是它特有的:隆冬耐寒的坚韧,寂寥中独处的孤傲。
  章书的“美”体现在,也是散见于它表达的内容上、记述的方法上和使用的语言上。
  作者用了大量的篇幅,引述罗隆基的同事、朋友、护士、警卫对他方方面面罪行的揭发,把一个桀骜不驯的罗隆基修理得俯伏在地,其中最能击中要害的当然还是和他“同居”十载的女友在批判会上作的“罗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的发言,其中有因为两人都“害怕红色”,说“罗隆基和蒋介石是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对共产党有着深刻的阶级仇恨”。说“他的骨头烧成灰,就是剩下来的灰末渣滓也都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这时作者是这样描写罗隆基的,说他“浑身冰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张纸或一片叶,被暴风雨随意吹打”。
  在这种严峻的政治形势下,作者由多年的感情积淀,借助褒奖张伯驹高尚人品时,淋漓尽致地挥洒了下列一段激昂慷慨的文字:
  狱中十年,我曾一千遍地想:父亲凄苦而死,母亲悲苦无告。有谁敢到我那屈死的父亲跟前看上一眼?有谁敢对我那可怜的母亲,说上几句哪怕是应酬的话?我遍寻于上上下下亲亲疏疏远远近近的亲朋友好,万没有想到张伯驹是登门吊慰死者与生者的第一人……他怎么能和父亲的那些血脉相通的至亲相比?他怎能与父亲的那些共患难的战友相比?他怎能同那些曾受父亲提拔、关照与接济的人相比?人心鄙夷,世情益乖。相亲相关相近相厚的人,似流星坠逝,如浮云飘散。而一个非亲非故无干无系之人,在这时却悄悄叩响你的家门,向远去的亡灵,送上一片哀思,向持守的生者,递来抚慰与同情。
  这真是声声叹息,字字血泪,入木三分,力透纸背,把世态炎凉、仕途险恶活脱脱地和盘托出,给人以极大的震撼与警醒。
  这样的内容陈述,这样的形式表达,这样的语言描写,在给人思想以教育、认识以提高的同时,不还在给人以美的启迪、美的熏陶和美的享受吗?其他的一些描摹,如史良的衣装打扮,张伯驹的诗词戏文,聂绀弩的激切言辞,乃至康同璧母女的饮食起居等等。写景如平林淡远,曲径通幽;传情似橄榄在口,余味无穷。苍白朱紫,各臻其妙,着墨不多,尽得风流。
  章书还没正式公开出版以前就好评如潮,深得广大读者喜爱。读过后就知道它确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一本好书。

  1964年的章诒和与母亲李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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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洗铅华不洗愁




南方周末    2004-02-12 17:51:49

  但洗铅华不洗愁
  ———写者、编者谈《往事并不如烟》

  □章诒和 王培元

  王:世事沧桑。作者笔酣墨饱地把史良、储安平、张伯驹、潘素、康同璧、罗仪凤、聂绀弩、周颖、罗隆基、章伯钧、李健生这些已经走入历史的人物叙写出来,折射出整整一个时代的风光云影,读来不能不令人感慨系之。鲁迅说,从水管里流出的是水,从血管里流出的是血。我觉得,这部书,字字句句都是从血管里喷涌出来的。
  章:我写这几篇文章的动机,如《自序》中所言,是为陷入绝境中的我,寻找一个继续生存的理由和支撑,以拯救自己即将枯萎的心。还有一个远因,我在入狱前,是接受了父亲章伯钧撕心裂肺般的重托的。具体情况,我以后会讲述。如果我的条件也容许我讲述。
  王:从历史记忆到历史书写,不仅需要责任感和使命感,而且还需要历史叙述的独特方式。在章诒和笔下,历史是真切的、形象的、活生生的人的历史,时代、社会是人物活动的不可或缺的场景和舞台。她刻画的历史人物,人人有血有肉,个个呼之欲出。她不为尊者讳,亦不为亲者讳,并未因为他们是父母的友人、是自己的亲人,就回避其性格、为人等方面的弱点,如对集“坦荡荡之君子”与“常戚戚之小人”于一身的罗隆基的刻画,便是如此。
  看过这本书的朋友都说,作者的记忆力实在太惊人了。
  章:关于记忆,我只想说明这样一个情况:1957年以后的我,过着没有同窗友谊、没有社会交往、没有精神享受、没有异性爱情的日子。再以后便是被孤立、被管制、被批斗、被判刑,且丧父、丧母、丧夫……数十年间,我只有向内心寻求生活。内心生活为何物?那就是回忆,也只有回忆。特别是狱中十年,我是靠不停地翻检记忆,获得灵魂的呼吸,抚慰飘摇无着的心。20世纪80年代,我重返社会,即开始了对回忆的记录。从狱中故事到罗隆基、储安平、张伯驹的第一稿,均写于1980—1989年之间。某些草稿保存至今,纸都脆了。何况,那些纷纷离我而去的人,是那么的美丽,想忘都忘不了。而记忆是必须包括细节在内的。只知道个大概,还叫记忆吗?我现在还清楚记得35年前——宣判公审大会上悬挂的十条巨幅标语,判刑后第一天清晨从铁窗外看到的天空颜色,在劳改队过第一个春节时的菜码,等等。
  王:作者个人化的历史书写,不但使我想起司马迁“圣贤发愤著书”、“述往事,思来者”的说法;而且让我想到了鲁迅关于历史的若干议论,如,“历史上都写着中国的灵魂,指示着将来的命运,只因为涂饰太厚,废话太多,所以很不容易察出底细来。……但如看野史和杂记,可更容易了然了,因为他们究竟不必太摆史官的架子”(《坟·忽然想到四》)。自然,《往事》一书,野史而已。它让你感到沉痛,感到悲怆,感到苍凉,心潮滚滚涌起,久久难平。而鲁迅在他著名的《病后杂谈之余———关于“舒愤懑”》一文中,曾说:“俞正燮看过野史,正是一个因此觉得义愤填膺的人。”野史之价值,也就不言而喻了。
  章:我是个绝对悲观主义者,想得最多的是关于死亡;最大的快乐是到天国与父母团聚。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成就,也没有多大志向,深知自己几斤几两,既不懂外文,也不通古文。至于现代作家的种种手法,别说学,我连看都看不懂。再说到了这把年纪,学什么都晚了。我不是作家,也不想当作家。朋友看了我写的东西,称赞自己,那都是鼓励,怕我一个人活不下去。
  王:说起回忆录,我还想到了两部我最喜欢的外国作家的著作,不能不提,一是俄罗斯作家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一是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这两部书,既真实地再现了作者亲历的历史,成为一个时代的有力见证,又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众多同时代文化名人的肖像和个性。类似于小说的精彩片断,在书中亦随处可见。看来,浓烈的文学色彩,不光是中国史传文学之特征,外国作家的此种佳作也有相似之处。这种文字,这种历史叙事方式,不但可以“启人思”,而且能够“增人感”(鲁迅语),自有其独特的优长。
  不知读者是否注意到,章诒和出狱回京后,第一个夜晚,与母亲、女儿,三代人共眠一榻。母亲讲述父亲之死的每一句话,她都“死死记住,记到我死”。我把作者的历史记忆和历史书写,视为对价值理想、传统的无比珍爱,对传统人文精神的格外尊重。
  章:文化上的事情极复杂,自有其发展的内在逻辑和规律。传统不是你想抢救,就能抢救的;作品不是你评为经典,就是经典。而且,动机和效果常常相悖。就拿我所熟悉的中国戏曲来说,“推陈出新”的方针多好,在诸多的文艺方针政策里,这个方针可能是最正确的。半个世纪过去了,谁也没想到,戏曲却走向了凋敝、衰败和灭亡。举个简单例子,袁世海会400出戏,如今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会的戏也只有十几出。所以,在文化上,今人未必胜古人,现在的杰作未必超过了前人的著述。我正在阅读沉樱,她的散文简约纯朴,感情真挚,不眩惑于奇巧华丽,不刻意追求艺术特色。我能学到她的一半,就满足了。可能一半也学不到。文学艺术属于人类精神活动的产物,有主流,有支流,也有逆流。在一段历史时期,主流盛行,支流枯竭,逆流消失。但无论什么样的文化流脉,它们所蕴涵的精神价值都会沉淀、积累下来。即使消失了的,其中有价值的那一部分,也终将被重新开掘出来。
  王:对于这本书,印在封底的龚育之、严家炎、孙郁诸先生的评语,从各自不同的视角,作了简练、精辟的评说,亦可谓见仁见智,各抒己见。每位读者读了这部书,恐怕都会有自己的感受和理解。
  章:我一向认为,各种批评的最大差别在于和意识形态发生的关联上。说意识形态和批评的关联,并非是讲批评代表着某个政治观点,而是指它是在一定意识形态氛围下形成的,批评主体(即批评家)又受到一定社会文化模式的支配。比如,一个北欧的文学批评家,看了《斯人寂寞———聂绀弩晚年》后的感想是:好汉无好妻。这让我哭笑不得,但这个“哭笑不得”又极能说明问题———对作品的臧否褒贬无不是批评家自己经过思考作出的。但他们的意见,其实都是各自所属的文化背景下可能产生的种种意见当中的一种。所以,面对一篇文章,众说纷纭,才是合乎常规、符合常态的批评现象。我这个人的大半辈子是在被批判中过活,很习惯。
  一个作品写出来,作者就和它没什么关系了。写作的冲动、愿望、目的、成败、意义及其想要达到的效果,都靠作品本身来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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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矫枉过正自古有之,昨日之矫过,后人不思而又矫,亦过之,复使后后人以矫后人,亦哀之。

老猪学舌曰: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之所弃,后或用之。此用与不用,无定是非也。投隙抵时,应事无方,属乎智,智茍不足,使君博如孔丘,术如吕尚,焉往而不穷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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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2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猪兄写得好,老毛之流毒祸害万万年,伟光正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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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6 11:29:13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毛的功过自然有评论,但文化人完全应该自主的去认识这样一位“伟人”,焚书坑儒过秦皇,杯酒释兵权仍要取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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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6 23:43: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老贴都翻出来了!楼主介绍的书确实很不错的,大家可以读读到读书交流区谈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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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7 11:4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如烟,得出结论:右派该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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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7 11:57: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石头于2004-02-22 00:00发表的:
猪兄写得好,老毛之流毒祸害万万年,伟光正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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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7 11:5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mobo于2005-12-07 11:42发表的:
看了如烟,得出结论:右派该反。

右派该反?更不懂,是该反还是该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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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7 16:52:13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大贫下中文认为该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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