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或者情人节不快乐    【非首发】  原发榕树下

王子暖

我想我是喜欢杰的.这是一份真实得铁青的感情.会让人看的疲惫.但是无从否认.困顿的情绪纠结缠绕.无人幻想轻易告饶.红说我是清醒的.我甚至可以清醒的对杰说你应该好好补偿你妻子.
　　杰二十六岁.杰有一个二十六岁的妻子和一个两岁的女儿.这是杰的状况.我深知这些状况和我没有关系.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我把杰看成一个可以拥抱亲吻的路人.一个注定路过并且错过的男人.你会用怎样的耐心看他在心中溢成大片大片浸渍的空白.我曾经这样问过自己.并且不厌其烦.

　　与杰相识的最初.桃花灼灼.风不关情雨不达意. 当时我是商的女人.一些事情后来杰反复提起.
　　我遇见的男人总是擅长回忆.我想这是我的问题.杰的回忆像一架软软的天梯.巧克力是苦苦的空气.如何把天梯和空气恰如其分的结合在一起这一度成了我的疑惑.而我疑惑起来总是可怕的.我会很长时间都讲不出话.
　　杰总是给我疑惑.他总是在喝酒后打电话给我说他特别爱我.然后在醒酒之后说他特别恨我.在杰的字典里.爱和恨是一体的.杰说有一天他会杀了我.杰其实特别善良.

　　我是杰的女人.我是杰抢来的女人.我是杰从他朋友那里抢来的女人.我告诉自己这样的排比并不错的.

　　秋天的时候我开始脱发.红说这是营养不良的象征.在我持续食不果腹的时候我在网上认识了男人商.商其实很好看.这种好看是奶油蛋糕花样的缤纷.不一定有实际的意义但是足够赏心悦目.这只是一个牵强的前提.我觉得商其实很病态.他有着善良的声音邪恶的眼神.
　　第一次见面时.他带我去了歌房.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中.商拉着我的手说:做我的情人吧.
　　我低着头.我有点乱.迫于生存我第一次这样漏洞百出的窘迫.我觉得悲哀.我想我这样做会不会很对不起自己.我想了很久我得不出结论.然后我抬头看商.我想当时我的眼神一定格外单纯.商其实很白.微微有点胖.他郑重的眼神告诉我的仿佛不只是一场交易.他三十分钟前在网上告诉我他可以给我生活.这是我果断见他的唯一理由.我们在网上只聊过一次.商说我很美眼神很动人.我们其实对彼此没有了解.但是他或许可以让我从此不再挨饿.于是我冷漠的看着他:可以.

　　我想我们可以若无其事的相处下去.如果这只是生活和生活的关系.我不拒绝成为在某种意义上可耻的女人.我似乎没了廉耻.我不知道这样评价自己是否客观.但是我很清醒.我可以挑选衣服食物首饰甚至可以挑选男人.但是我无法挑选生活.这是在想尽各种方式明知没有办法的事.

　　我做商的情人.只是如此短暂.商说或许我们只有这么短的情缘.

　　现在其实非常明白商带我去见朋友的目的.他以我为荣.因为我美.男人的虚荣心根深蒂固.商拿我出去炫耀.商没有错.商只是太过天真.商高估了自己.商觉得我是他的人.商觉得这五个字是铜版铁印无法变更.我曾数次看向他.这个可以维持我生活的男人.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表示感激.杰就把我从商身边拉走.他迅速的似乎不曾记得商是他的好朋友.
　　杰说他喜欢我.似乎是看一眼就可以确定的事.他可以为了这个不遗余力.杰是个感性的男人.他的感性带给他耻辱和骄傲.他抢了朋友的女人.他似乎很用力.他疯狂的攻势让我不安.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样的男人值得留守.商不会是我坚持的理由.退到原始.我还只是一个人.而他们是群体.我觉得自己寡不敌众.我什么都不相信.但是我想去牵商的手.我不信任他.但是我信任他的骄傲.我知道他不会不救我.事实上.商穿过朋友伸过来的手忍辱负重.
　　我看着这个坏运气的男人.我有点难过.

　　我还没有过二十一岁生日.红说我是一张白纸.在某些时刻我特别单纯.我容易相信男人.但事实上素昧平生的男人没有可信度.当杰用疼痛的眼神看着我.说他想抱抱我时.我说可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点悲壮.似乎是一种成全.可是商认为那个拥抱是植根心底的背叛.他无法原谅.所以他任由杰带走我.

　　杰不高.杰长了一双情绪异常的眼睛.杰的嘴唇线条分明.这样的嘴唇天生用来接吻.但是我想到伤害.我觉得我必须要伤害.不然我所谓的背叛会毫无价值.

　　曾经我告诉自己不可染指已婚男人.因为我觉得那样会很可耻.可是现在我可以原谅天下所有的情人是因为我觉得各取所需真情可贵.爱不可以被遗忘.爱可以被原谅.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存在即合理的道理我可以融会贯通.
　　杰的态度似乎很诚恳.但是我无法信任.
　
　　牧阳是主动找上我的.这让我意外但是并无防备.他吞吞吐吐说出的话我不曾怀疑.我想无论怎样自己还是善良的.所以不曾去揣度别人的用意.所以当杰告诉我牧阳是商的人时.我有点疑惑.
　　我不擅长推测.我太直观.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信任自己的感觉.在某种意义上我似乎特别单纯.这种单纯是草纸的白.有点可耻.牧阳是商找来报复我的人.商有点阴.这个男人终于让我不寒而栗.

　　可是牧阳呢?这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呢?他曾经在音乐迂回的西餐厅沉默注视我.他曾经在喧嚣热闹的迪厅小心翼翼看着我笑.他曾经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突然将我拦腰抱起.他曾经在气氛暧昧的歌房深情款款为我唱歌.他曾经在大雾弥漫的深夜将我劫持.这些曾经都曾经是手心里的温度.可是现在一下子就成了永远的曾经.我曾经以为他是过来救我的男人.可是他以卑鄙的姿态将我置于不堪.
　　我单纯信任的素昧平生的男人.是受人支使陷害我的人.
　　我听见自己压抑的冷静的声音.我说:牧阳.你他妈的去死吧.

　　我叫夏昧寒.我有时会称呼自己孩子.我觉得自己很善良.为生活出卖生活我不觉得可耻.但是无法奢求原谅.我被商报复了.我似乎很冷静.我已经麻木.我没有痛.我没有难过.他伤不了我.除非他杀了我.
　　杰很挫败.他甚至歇斯底里.我很安静的看着他.突然很自责.因为知道自己的残忍.

　　曾经以为这些只是过眼云烟.却在反复的伤害的反复中.在时光无尽的蹉跎中.两人渐渐相爱.
　　杰说和我在一起无法平淡.疼痛纠结甜蜜.绝望生生不息.我们活在未知中.我们走在云彩上.我们无法预知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事情.

　　二零零七年末尾的时候.我生病了.我觉得讽刺.缺碘可以缺到危及眼睛.那爱呢?如果缺爱缺到至贫至瘠的时候会不会危及生命呢?

　　我和杰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拥抱.我的头发脏了所以我梳了歪歪的辫子.我没用护肤霜我的脸上泛起皮屑.我觉得自己很丑然后我开始冷.阳光其实很明亮.杰看着我.杰的胡子长了.杰有点沧桑.杰的目光很疼.这个大我五岁的男人可以给我爱情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盲目取舍.不知进退.
　　我说过我很爱他.在他醉酒的时候.他用一场清醒的声音说听你说这句话特别不容易.然后他开始哭.而我从来都不知道爱对我来说是否真实.
　　杰有家室.这应该是个问题.但是我从未把它当作一个问题.我觉得这和我没有关系.我一直把爱当成一种权利的释放.我觉得在爱情的天平上人人有责.我觉得自己并不自私.我甚至特别无私.我没有想过和这个男人天长地久.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所谓情人.实乃朝不保夕.但是爱情是致命的.我曾经这样对红说.
　　我知道我和杰无法平淡生活.我们之间的纠结根深蒂固.一些人穿插其中.无法轻易收场.注定爱恨情仇枉费半生.无法触及生活本质.情人许是我们的最高处境.我知即便相爱.也不被世人原谅.两人背负罪恶前行.爱到了这里不再是良辰美景花容月貌.而是缠绕心脏的丝线.直至缺氧窒息.爱情是一种乏味的毒.足以致命.
　　我和杰之间有一片海.泛起腥味泡沫的波浪。激烈而脆弱.爱是枯燥的风向.汹涌四面楚歌的悲壮.

　　杰说他很累.我说我理解.他其实是个勇敢的男人.虽然爱的畏头畏尾.但是起码他还敢爱.并且这么绝望深刻.他将自己一步一步赶上绝路.我们都是观众.无法不为所动.
　　我其实心疼杰.但是我更心疼自己.有时我在想我究竟贪恋杰什么?只是因为他可以给我爱情的感觉.我就让自己苦.

　　那天我看见了杰的妻子。她站在人群中的背影很寂寥。晶莹剔透的孩子在她的怀里哭泣。那一刻我的心开始很疼。我心疼那个女人。如同心疼自己。如同心疼那个无辜的丢失父爱的孩子。我在人群的背后看着她们。然后我想到了离开。其实离开一个男人并不为难.离开杰的话我会难过.但不会特别难过.因为我知道他是别人的男人.我很清醒.可是当爱不能被继续的时候.我开始很难过很难过.

　　星期六的早晨,我写了一条短信.我说:亲爱的.知道我们只有这样不被世俗原谅的爱着.深一脚浅一脚.仿佛随时都是末日到处都是结局.我们背负汹涌的罪恶行走.你那么那么累.不忍心看见你疼痛的眼神.我不能自私的去霸占你的爱.请你把心收回去.全部的爱都给她.好好生活.我要离开了.我走之后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眼泪和记忆都会消失.你会解脱.你会过的快乐.再见了.亲爱的.你要好好的.
　　我把信息发给杰后就摁了关机.很久之后再开机看见很多短信.杰反复的说爱我.看完心一下子就疼了.但是没有眼泪.想起很久之前写过的一句话:不被原谅的爱.那爱一定很悲哀.

　　我告诉自己结束了.
　　这一次的结束我没了巧克力.

　　二零零八开头的时候.我们喜欢的诗人说:今夜我不会遇见你.今夜我会遇见世上的一切.但是不会遇见你.

　　二零零八年.我开始回忆.对我来说这是一种逼迫.我不擅长回忆.我的记忆容易尘封.心中的面容一变再变.无法定格.新年开的时候我丢了杰.我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男人在等我过去.
　　失去男人我有点反应.知道总会过去.清醒如同太阳初升.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无济于事.爱情不大可能长久.但是如果没有让其自生自灭的话会有点空洞.生活无法继续的时刻心事会格外纯净.
　　我想我不是没有感情.我只是不习惯凭吊感情.琐碎的失望会连累我的感情.如同对杰.我们之间站了太多太多人.杰说这是一种督促.可我并不这样认为.当爱情需要经历重重干扰才到身边时.我不想要了.我不是决裂.我是麻木.

　　二零零八年的情人节好像倍受瞩目的到了.大家似乎都没有预想中快乐.杰的短信在下午发来.平淡的祝福.我想到他曾经说会陪我过情人节.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所以我坦然.
　　杰说我说过的话我会承诺给你.
　　可是有谁会相信承诺呢?有谁会愿意相信承诺呢?
　　我觉得悲哀.我从来都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相信承诺.

　　我相信我们结束了.这一场纠结的罪恶的恋情.我们都曾经那么用力.杰和他的玫瑰在黄昏的时候赶来。他看我的眼神疼痛而无助。他说原谅我这样手足无措的爱着你。我推开他的玫瑰。犹如推开一扇根深蒂固纠缠的门。我想足够了.那天转身走掉的我失望了.曾经历历在目的眷恋已经不再真实可见.这样平淡无奇的分手.

　　情人节的夜里天色微蓝星辰黯淡.我没有哭.我看着夜空中炸开的美丽烟花.我没有了情绪.我觉得生活一点都不可爱.

　　新年时牧阳送了我大大的绒布熊.他说我爱上了这个女孩.我连做梦都能梦到她.所以我要送她新年礼物.
　　我已经没有了恨.牧阳说他知道自己错了.我就认为他其实很善良.我觉得他可以被原谅.
　　杰的懦弱我也可以原谅.
　　那么我呢?我可以原谅他们.但是谁来原谅我呢?

　　我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房间.然后微笑着拥抱爸爸.我说我会很乖很听话.说完我就哭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可爱了.

　　二零零八年二月末尾的一天.我看完圣经就睡了.手机没有响.我想所有的故事都结束了.我又变成自己了.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但是无人触摸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我站在这里.不知所错的疼痛.我看着天花板.我终于狠狠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