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驴鸣

泡人

这两天，孔夫子旧书网动态栏正举行征文，主题是“在书中寻找古人的浪漫”。我因为在那里也开了一个书摊，处理家藏的旧书，所以也不时看看动态。看见这个征文，尽管手痒，奈何写不出新文，就把这篇旧文贴上去了，也不知别人如何反应。今天回归园地第一天，也没有新文，顺便把这个也贴到这里吧，起码活跃一下论坛。


杂谈驴鸣


    《世说新语·伤逝》中有一条：
   
    王仲宣好驴鸣 。既葬，文帝临其丧，顾语同游曰： “王好驴鸣， 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

    也许有人看到这一条会感到奇怪：王粲的爱好也太特殊了吧？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与“嗜痂之癖”相比，好驴鸣实在不算什么，我猜好驴鸣的大有人在，不过他不说别人不知道而已。比如本人，就好驴鸣。
    我从小生活在大城市，驴子见得少，偶尔听到几声驴鸣，就被它那宛转高亢的声音吸引住了，过后就偷偷地模仿，感觉好极了，可惜这种爱好没有场合发挥，直到我有了女儿。女儿小时候，我给她讲故事，讲到各种动物怎么叫，比如，老虎怎么叫？“嗷——”，绵羊怎么叫？“咩——”，公鸡怎么叫？“喔喔——”，小狗怎么叫：“汪汪——”，每种叫声，我都模仿一遍，最后说到毛驴怎么叫？哎呀，写不出象声词，可是我那模仿的声音，抑扬顿挫，逗得孩子老婆都笑了。老婆说，我看你就是一条真毛驴！几十年以后，我看到《世说新语》上的这一条，心想，毛驴就毛驴吧，又不只我一个，古人早就写在书上了。
    其实模仿任何声音，要想逼真，必须经常用真实准确的声音来矫正。这个规律一般人不大注意。你看后天耳朵不好的人，他说话的声音会逐渐走调，让人感觉不清晰不准确，这是因为他耳朵不好，他不能随时根据外界的声音来比照矫正，发音时他的口腔和肌肉的动作会逐渐变形，声音就变了样子。
    模仿其他声音也一样。比如，我们模仿狗叫，往往都很逼真，这是因为我们常听见狗叫，可是要模仿驴鸣，想长期不走样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我们很少看见驴子，更不用说听见驴鸣了。当我给外孙模仿驴鸣的时候，距离最后一次听到真的驴鸣声音起码过了40年，那么外孙听到我的模仿声，只能算“逗你玩”，算不上“口技”了。一想到驴鸣很快就会绝响，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想，喜欢驴鸣，跟喜欢鸟鸣也没什么区别。凡是能给人带来愉悦的声音，人都喜欢。“树上的鸟儿唧唧喳喳”，正是衬托人高兴的场景。我曾经作过一首诗，其中有一联：“低吼牛声山远近，欢流溪水路歧长”，也把牛吼声音作为欢快的景物。     然而驴鸣确乎不能登大雅之堂，别人说的话你不喜欢，每每说他像驴叫。“胡马依北风”有一种苍凉之感，“鸡鸣桑树颠”，有一种平和之感，而驴鸣什么感觉呢？喜欢的说，有一种音乐感，不喜欢的说，聒噪讨厌。
    正因为对驴鸣的评价反面的居上风，所以公开声明喜欢驴鸣的，反倒更可贵。王粲喜欢驴鸣，表现了他的纯真，魏文帝以驴鸣吊丧表现了他的真挚。
    喜欢听、喜欢模仿驴鸣，自己从中得到愉悦，应该说是一件好事，这个跟铁铲刮锅底的声音不同，刺耳尖噪的刮锅底声让人从生理上难受，驴鸣则完全不同。驴鸣的反面评价是文化上的。文化就涉及价值判断，而各人的价值取舍不同，只要不违法，不违德，不干涉他人，他人不必说三道四。

泡人

刚刚去孔夫子旧书网看看，此贴被小编标记为“精选”，贴出2小时，已经有7785人阅读。可惜还没有评论。那里看动态的都是书商摊主，能看就行了，别要求太高。

phoenix-chu

看了楼主的文章，才想起俺跟楼主的经历有点像，长这么大了还没听过驴是咋叫的。于是立即去B站搜索了一下驴叫的视频，果然真的好好笑，哈哈哈…………

tdxtdx

楼主逗小孩方式也特别有意思，不过让我学驴叫还真来不了，因为根本就没听过驴叫声。

whywhy

哈哈，看了楼主的文章，就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黔之驴》，学驴叫除了要技巧，也会是个辛苦活吧

泡人

tdxtdx 发表于 2022-9-10 14:38
楼主逗小孩方式也特别有意思，不过让我学驴叫还真来不了，因为根本就没听过驴叫声。

听驴叫还真是难事。现在驴子很少，别说驴，马都很难看见。最近很火的电影《隐入尘烟》，里边那头驴差不多是主角，可是它没叫过一声。驴子的叫声，到底是表示欢乐，还是悲哀呢，说不准。按人类的审美标准，似乎是欢乐，高亢婉转。但是，驴子的审美标准可能跟人类不同。谁知道呢。另外，驴子叫是不是分公母？母驴不叫？没研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