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图右史”的快乐 ——读程章灿《旧时燕》

oliver197411

“左图右史”的快乐
              ——读程章灿《旧时燕》

（原创首发，特此声明！！）


古人称赞读书的乐趣，有“坐拥书城，不啻南面诸侯”的说法。读程章灿先生的《旧时燕》，我更体验到一种难得的“左图右史”的阅读快乐。古人看书，尤其是看历史地理之类的书籍，手头往往置有详细的图籍加以指点和阐发，可以借此更好地领悟书籍内容。这种“左图右史”的快乐，我在读程先生的《旧时燕》时深切体验到了。此书插图多达171幅，均系著者精心挑选，与文章可谓相得益彰，读文看图，更能感受古都南京浓郁的历史文化气息。

提及六朝古都南京，就不由得让人想起它那如油画般层层积淀的厚重文化底蕴。用程先生后记中的话来说，“有许多人与南京缘悭一面，可是，每当他们提起这座城市，心中就油然而生一种文学的情怀，平添一阵古典而浪漫的激动”。历代诗篇中的南京，呈现千姿百态的面貌：“石头城下涛声怒，武骑千群谁敢渡”的雄壮，“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的缠绵，“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的忿恨，“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的无奈，“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惆怅……其中，最脍炙人口的诗篇恐怕要属刘禹锡“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南京的形象，在著者笔下俨然就是一只燕子，一只在历史的漫长岁月中来回穿梭的燕子，一只从旧时飞到今天，从今天又飞向明天的燕子，既欣赏过江南的杏花春雨，又感受过北方的铁马秋风。程先生的对联：“钟阜巍峨，高山仰止；江天廖阔，新燕远飞”，就涵括了《旧时燕》一书的题旨：南京从千年的繁华中走出，迈向新的辉煌。

程章灿先生祖籍福建闽侯。他1987年亲炙南京大学著名学者程千帆，此后二十余年一直在南京学习和工作，是著名的研究魏晋六朝文学和文化的专家，先后出版过《魏晋南北朝赋史》、《魏晋南北朝诗》、《世族与六朝文学》等著作。此书不仅与他在南京大学“文学南京”的讲学课程密切相关，更源于其内心对南京的挚爱。数十年在南京的学习、工作的经历，使他深深爱上了这座气象宏伟，具有丰富性情的城市，据其学生透露，其生平最得意的诗句，即是“廿年远在帝王州”。
得益于著者早年历史系科班出身扎实的史学功底，加之其对魏晋六朝文学和文化数十年的广泛涉猎和研究，以及深得“魏晋风流”韵味的通脱又华丽的文笔，《旧时燕》一书对南京的历史文化时而作写意水墨画般的飘逸点染，时而作油画般浓墨重彩的涂抹，时而作水彩画般绚丽多姿的描绘，勾勒出南京历史文化上最绚丽的风景，可谓淡妆浓抹总相宜。

纵观全书，著者对南京历史文化掌故可谓如数家珍，真正是南京的知音。全书二十四章，六朝风流的部分就占了一半，而且也是本书中最熠熠生辉的章节，可见著者对南京六朝风流的欣赏。书中“金陵王气”、“虎踞龙蟠”篇的浑然大气，“青骨成神”篇的神秘诡异，“旧时王谢”、“有女莫愁”篇的温柔缠绵，“高阁临江”篇的壮丽豪放，都令我过目难忘，不忍释卷。

因为我以前偶尔涉猎过六朝宗教，对蒋子文信仰也曾撰文研究，因此对此书中“青骨成神”篇特别留意。观程先生此文后，不禁令我击节称赞。首先震撼我的是著者的旁征博引。著者先从陈寅恪诗歌中“青骨成神”的典故切入，旁征博引《太平御览》、《搜神记》的典故，揭示蒋子文信仰的来源。又引《三国志》及《江表传》中的故事，娓娓道出孙权册封蒋侯的前因后果。期间又插入 《搜神记》和宋、齐、梁、陈各代史书及历代笔记小说、散文诗歌中有关蒋子文的记载，每一条史料看似随手拈来，但其中搜寻文献所花费的心血和精力，唯有做过研究者才能体会。更难能可贵的是，著者不停留于泛泛叙述铺陈史料，而是在叙述中夹有精辟的灼见：比如认为“蒋子文由南京本地的淫祀神，上升为孙吴政治权威认定的正神，这其实是南京乡土文化与孙吴官方文化的彼此利用、互相融合的过程”，一语中的，与拙文《“蒋王庙街”和蒋子文信仰》中“册封蒋子文无疑是其孙氏巩固江东统治的有效举措，也是孙权‘江东化’政策在宗教信仰方面的一个体现”的观点不谋而合（载《中国方域》，2006年第6期）。此外，著者还揭示出历代文人骚客频繁咏叹蒋侯神的原因——在骚人墨客的心中，蒋子文已经成为一个文化符号，一个文学隐喻，是金陵的象征，是六朝沧桑的重要见证，是过去那一段历史魅力的记忆。并且指出“一个文学形象的意义，是在不断发掘和创造之中不断丰富的”，揭示出在历史变迁中，蒋子文形象也随之在文学中断变化发展，实在别具只眼。

除了资料的广泛，议论的精辟，文中精美的插图也深深吸引了我。著者精心挑选的《狮岭雄观》、《商飙别官》、《禅国山碑》、《钟阜晴云》、《六朝人面瓦当》、《杨大眼造像记》、《程千帆先生手迹》等，或选自清人著名风景画《金陵四十八景》，或来自拓片，或来自造像石刻，或来自其珍藏的先师手迹。左图右史，丰富的图片资料带来了视觉盛宴，文字和图画共同带领我们沉浸于千年前那个扑朔迷离的神秘信仰世界。

《旧时燕》一书，不仅对于那些不熟悉南京历史文化遗迹和掌故的人值得一读，可以在著者通脱挥洒的文笔中汲取丰富的学养，开阔眼界，了解南京深厚的文化历史底蕴，对于那些研究六朝文学历史的人也值得一读，可以为你带来多重启发，值得回味涵咏。

（《旧时燕》，程章灿著，凤凰出版社，2006年4月第1版。）

颠倒梦想

读中国的一些书常常喟然，教材尤甚。通篇无图，或者随随便便地挑几幅。像一些战争，没有了好的图片，那能理解起来；对于一些文物，凭空描述一番，甚或一字带过，不知所以。
翻看外国的一些书，别的不说，图片的繁多、精良，实是吸引人。

往往说是出版成本的问题，但是感觉不止如此。

彳亍

下午在翻费正清《中国：传统与变迁》
作者在前言还专门写了“费慰梅（Wilma Fairbank），她承担了挑选插图的工作”
下午看的这一段，这两幅印象深刻：
P613  在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学生们被分成学习小组，以便培养人们的集体观念
P633  1966年北京群众集会，毛泽东与周恩来在学生中间。

robertchrs

引用第2楼彳亍于2006-10-20 18:37发表的“”:
下午在翻费正清《中国：传统与变迁》
作者在前言还专门写了“费慰梅（Wilma Fairbank），她承担了挑选插图的工作”
下午看的这一段，这两幅印象深刻：
P613  在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学生们被分成学习小组，以便培养人们的集体观念
P633  1966年北京群众集会，毛泽东与周恩来在学生中间。

兄何不仿照oliver197411大侠也来几篇佳作发发，我们好交流一下心得哈。

弘毅

"与南京缘悭一面" 道出了我的心声，只能借陈兄的妙文满足一下好奇心理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