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备忘录

雷音山人

潮汐备忘录
维多利亚港的潮水总在黄昏时分显露出某种司法特性。当最后一道渡轮切开铜锣湾的暮色，我看见防波堤上凝结的盐粒正在重组，逐渐拼凑出马尼拉湾的轮廓——那些被热带季风反复冲刷的弹壳与法律文书，终将在潮汐的裹挟下完成一次跨越经纬度的洄游。
湾仔码头鱼市收摊前，穿香云纱的老妇用铁钩翻动鲭鱼肚腹。暗红色内脏里滚落半枚银制袖扣，沾着九十年代马拉坎南宫台阶上的露水。她将战利品抛向空中，信天翁俯冲掠食的轨迹恰好与某位政治人物私人飞机的航线重叠，惊起弥敦道霓虹灯深处沉睡的法庭传票。
兰桂坊酒吧的冰球在威士忌杯中旋转，将四分之一个世纪前的肃清行动折射成菱形光斑。穿黑西装的保镖们集体摘下墨镜，镜片背面蚀刻着西班牙殖民时期的老教堂尖顶，此刻正倒插在太平山顶，替代了原本的测风仪。
我在星光大道按下快门，发现镜头里陈蕾士的青铜手掌渗出咸腥。那些穿越南中国海而来的水汽，正在他掌纹间重新凝结为未签署的引渡文件。而天星码头锈蚀的船锚突然发出轰鸣，惊散满港渔火——原来所有时区里的潮汐都是同步的，就像法律与政治的角力永远在共享同个支点。